“先到接待处登记,这位女士一起的?预约过吗?带证件了吗?”监狱人员看向吴措身后的呼延。
“我吗?需要什么证件?身份证吗?”呼延开始摸自己的兜。
吴措在她身前挡了一下,“她不进去。”
监狱人员又看了眼呼延,点了下头,“行,登记完去安全检查,已经通知83742号了。”
流程倒是挺规范,呼延心里想,她还以为会是那种单独的会客厅,大佬穿着黑西装抽雪茄等着他们呢。
“我不用陪你进去吗?”呼延又问了遍。
“你就这么想进去?”吴措做登记的间隙抬头看了呼延一眼。
“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害怕么。”
“想安慰我?你可以用其他方法。”吴措写完扣上笔帽,直起身。
呼延迟疑半秒,两手交叉挡在胸前,“什么方法?你不会想趁机占我便宜吧!”
“法治社会,污蔑人是要坐牢的,呼延医生。”吴措抬下巴指了指旁边墙上写着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横幅。
呼延崩着脸,吴措极快地笑了下,从口袋里掏出那只护身符,“帮我保管一会儿。好不容易求的,别沾了晦气。”
他把护身符放进呼延手里,转身跟着狱警进入了检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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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监时间估摸着在半小时上下,呼延百无聊赖在屋外等着。
昨晚她和封筝打了个电话,又聊了会儿吴措的事。
封筝和她说,她听到小道消息,吴措的母亲好像就是因为他爸间接去世的。
傅惟为人谨慎,但做起买卖却是很大胆,在吴措母亲去世前的那段时间,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不仅仅是感情问题了。她看不惯傅惟的行事作风,明里暗里劝了很多次,最后拿带着吴措离开来威胁。
但这些在傅惟看来只是女人的小脾气,哄一哄就好了,他给她买了一屋子的珠宝名包,女人第二天死在了那堆奢侈品的中央。
封筝问,你确定要吴措去见他爸吗?他肯定恨死他了。
呼延一晚没睡,最后从床上翻下去,在抽屉里找出从前宋殊给她求的护身符,连夜开车去了几十公里外的佛寺,拜佛沾了香。
开车去的路上,呼延以为自己最大的心愿一定是能帮到刘姐,但当她真正跪在佛前的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吴措,对不起。
“喝点水吧。”值班人员的声音打断了呼延的回忆,她接过水说了声谢谢。
今天是常规探监日,但来探监的很少,像她这样等在门外的就更少了。外面除了她以外,就只有一个管记录的警察,姓孙。
呼延三两分钟自来熟地和小孙警官熟络起来,她甚至打听到了小孙还有个外地的女朋友,打算明年结婚。
“那结婚后你女朋友和你一起来晋城吗?”呼延问。
“我和她一起回老家。”小孙说,“大城市也没什么好的。”
“你这不是传闻中的铁饭碗么,说不要就不要啦。”呼延八卦起来。
“什么铁饭碗,还不是那群有钱有势的说什么,我们就得按什么做。不如回家做个小本生意,卖一毛钱就赚一毛钱,也不用看谁眼色。”
小孙明显打开了话匣子,只是呼延还没来得及细问时,房门打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小孙立刻噤声,低头对着自己的空文件袋子忙起来。
从门口先出来的是领吴措进去的狱警,紧随其后吴措走了出来。
呼延看了看时间,吴措进去还不到15分钟。
“怎么样了?”呼延迎过去。
吴措冲她扬了扬眉,“饿了吗?先吃饭去。”
呼延想了下,现在如果问进展有点太不近人情了。于是点头,“好。”
临走前又和小孙警官打了个招呼,“祝你和你女朋友一切顺利啊!”
走到门外,吴措看了呼延一眼,“你还真是和谁都能聊两句啊。”
“这个没办法,天生亲和力强,就是讨人喜欢。”呼延毫不自谦,又捧一踩一了一番,“不像某人,到哪都是万人嫌。”
“那这位讨人喜欢的呼延女士,是打算自己去解决食物问题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呼延站直挺胸,“在您的地盘当然是听您的。”
吴措带着呼延坐上了公交车,下午三点多,公交车上只有几个遛闲的大爷大妈,聊着家长里短的琐事。
呼延坐在靠窗的位置,下巴抵在窗边看着窗外,“晋城还挺漂亮的。”
吴措的视线擦过她的侧脸看过去,“嗯,秋天是晋城最漂亮的时候。我上学的时候就坐这趟公交,这周边变化挺大的。”
“说明发展得很快啊。”呼延感慨,“来的时候路过市区那片高楼,我甚至有种回到北城了的错觉。”
吴措嘴角抬了抬,“如果你十年前来的话,绝对不会是现在这种印象。”
呼延回过身来,看着吴措。
吴措平静地和她对视,他的头发被风吹着向后翻过去,锋利立体的眉眼完全露出来,有点好看。
是认识太久了吗?呼延好像把他看顺眼了。
“晋城十年前也是全国人均GDP排名前10的省份啊。”呼延不解。
“你也说了,是人均。而且那时候的资金有很大一部分都没有放在城市和人文发展上。”
“那放在哪里了?”
吴措没回答,呼延咂摸了一下,稍微明白了一些。
十年前是反腐和反黑的重要节点,傅惟的落马不是一个开始,而是一个里程碑。
呼延看向街边贩售手工艺品的小摊,和远处高耸的办公楼。也许这些人能适宜地像现在这样生活,起点就是吴措发出的那篇报道。
虽然仍然还有一些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比如小孙警官的那张办公桌。
但多晴一块天,就会多亮一块地。
“吴措,我觉得你的工作很了不起。”呼延真心地看着吴措。
“干嘛,又开始了?现在继续捧可是收不到什么回报了。”吴措笑了一声。
呼延也没生气他的玩笑,“我是说真的,能做出这些事你真的很厉害。而且昨天也是真心的。你妈妈肯定也为你感到骄傲。”
吴措的笑停了一下,而后看着呼延,缓慢把笑意延展开,“虽然担不上什么‘了不起’的说法,但,既然是你说的,我就收下了。”
他在空气中虚抓了一下,像模像样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幼稚。”呼延说,“不过幼稚得好。如果男人至死是少年是你这样,那就继续少年吧。”
“呵,夸不过两秒。”
“是你撑不过两秒。”
“……”
-
呼延没想到这辆公交的终点站是一所孤儿院。
到站下车后,呼延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是吴措离开太久记错了?还是这里是后来翻盖的孤儿院?
“愣着干嘛?刚才是谁在车上喊饿的来着。”吴措走在前面叫她。
“等等……我们是去吃饭,怎么来这里了?”
“这儿我熟,带你蹭顿免费的。”吴措头也没回,提着包带甩在肩膀上,大踏步走进了孤儿院。
越往里走呼延心里越心虚起来,封筝只是说过吴措妈妈去世了,但没说他妈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不会是在吴措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吧,所以他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那她也太造孽了。
阿弥陀佛,回去后再去拜一拜佛赎罪。
进了大门后,陆陆续续有人和吴措打招呼,从工作人员到小孩,呼延就更心虚了。这几乎做实了吴措是在这里长大的事实。
而且吴措还说过他以前就坐他们来时的公交车上学,返程的公交不就是从孤儿院开往学校的么。
她紧跟在吴措身后,看好时机轻咳一声:“吴措,我要和你说声正式的对不——”
“吴措!”这时一个年纪看起来有六十几岁的男人快步走向他们,打断了呼延的话,“小礼说是你来了我还不信。你怎么来之前也不打个招呼啊,多久没回来了,还好吗?”
听,‘回来’,多精准的用词。
吴措笑着说:“也是临时决定过来的。前几年忙,一直没有时间,这不是刚有时间就来看院长您了。”
院长假装生气地哼了下气,“你就贫嘴吧。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早把我们这忘了呢。”
说着又看向一旁的呼延,“是女朋友吧?这姑娘长得真漂亮。”
呼延连忙解释:“不是女朋友!”
吴措微笑抿唇,“漂亮吗?您就别夸她了,容易飘。”
院长嗔他一下,“不是女朋友也是重要朋友,不然怎么可能领这儿来了。”
“我们是来蹭饭的。”吴措抱胳膊看着难得看起来有些内向的呼延,“这位重要朋友饭量大,我说带她来蹭顿饱的,院长不介意吧。”
“这有什么。”院长乐呵呵的,“能吃多少吃多少,我这别的没有,饭肯定管饱。”
“……谢谢院长。”呼延说。
然后咬牙冲吴措低声说:“非要让我社死是吧,谁饭量大!”
“我饭量大行了吧。”吴措转脸看向呼延有点讨好,“一会儿见到其他人别说我坏话,给我点面子。”
呼延哼哼两声,“看你表现。”
-
小朋友的晚饭时间开始得早,五点钟就摆好了饭盘在小桌上等着,呼延被安排到了一桌年龄跨度从五六岁到十几岁的小孩桌,而吴措把她送进来后就被叫出去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呼延的视线从门口收回的时候,发现桌上五个小朋友的眼睛正齐齐看向她。
“你是吴措哥哥的老婆吗?”一个小朋友问。
另一个小朋友纠正:“不要乱说,小礼哥哥说现在还只是女朋友,老婆要到领结婚证以后才能喊呢。”
“那姐姐什么时候和吴措哥哥领结婚证?”
“等他们相爱的时候就可以去领啦。”
“那姐姐什么时候和吴措哥哥相爱呢?”
呼延:“……”
等等,她错过了什么。
这小孩的脑回路她怎么有点跟不上。
呼延满眼黑线,最小的小孩看着呼延哈哈笑起来,“姐姐呆呆的。”
呼延:“……”
这样不行,她怎么好像被几个小孩支配了。
呼延坐直咳了一声,“首先,我不是吴措的女朋友,更不是他老婆,而且我们也不打算领结婚证。”
“姐姐不要吴措哥哥了嘛?”
“啊我知道!吴措哥哥失恋了!”
“吴措哥哥好可怜。”
“等等!”呼延发现小黄豆不爱说话这件事真是个大优点,“我和吴措只是普通朋友。”
在小朋友们开启另一段讨论前,呼延再次以音量优势打断,“其次!你们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吴措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几个小孩一下子安静下来,互相左看右看,像是被难住了的样子。
“不是。”始终没有说话、年龄最大的小朋友开了口,“吴措哥哥是志愿者,从我还没来这里的时候就是了。”
“你还没来这里的时候?”呼延想了下,“十年前?”
小孩说:“我也不知道多少年,我是听小礼哥哥说的,吴措哥哥小时候就经常和他妈妈一起来这里做志愿者,后来他妈妈去世,他就一个人来,已经很多年了。”
“原来这样。”呼延若有所思。
看来吴措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但怎么感觉,她的愧疚感并没有降低呢。
快开饭的时候,吴措回来了,跟着他一起的,除了院长,还有一个和他们年纪看起来差不多大的男人。
呼延的桌子已经满了,吴措遥遥和她打了个招呼,坐在了另一张桌子旁,那个同行的男人也冲呼延点点头,呼延连忙回点一番。
然后问桌上的小孩,“这是谁啊?”
一个说:“这是吴措哥哥啊。”
“你笨吗?姐姐肯定认识吴措哥哥啊。她说的是庞叔叔。”
“是庞哥哥!我要和庞哥哥告状,你又叫他庞叔叔。”
“我这个鸡腿给你吃,你不要告状。”
“好吧,我就不告诉庞哥哥啦。”
一不小心又被把话题拉开了,呼延连忙插嘴,“庞哥哥是谁?”
“庞哥哥你都不知道?”一个小孩说,“庞哥哥是最厉害的哥哥!他是专门抓坏人的!”
“警察?”呼延问。
“不是警察,是侦探先生!”小孩仰起下巴骄傲地说。
?
“是检察官。”还是最大的小孩开口拯救了话题,“庞哥是吴阿姨资助的第一个人。”
“吴阿姨?”
“吴阿姨是吴措哥哥的妈妈。”小孩解释。
“原来这样。”呼延点头。
她觉得自己已然变成人机,她越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吴措,越了解就越不了解。
他经历了多少事情,他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怎么看待他的父亲的。
隔着几张桌子,呼延看向和旁人谈笑风生的吴措。
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明明就是个好人,为什么把自己伪装得像是个混蛋呢?
晚饭结束,呼延抓紧时机跑到了吴措那桌,准备打探打探消息。
呼延也不是真笨到认为吴措会无缘无故在这个时间点带她来孤儿院,就是为了蹭顿饭吃,听到关于“检察官”的话时呼延就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应当是与刘敏秀的事情有关。
只是当她刚走过去,吴措和庞综就起身了。
庞综冲吴措点点头,“我会回去查一下,不过前几年系统做过一次大升级,很多资料可能找起来没那么方便,但最晚48小时内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吴措:“没那么着急,还是以公事为先。”
庞统笑笑,“这也是公事,本来就是几年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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