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星伽一举拿下天都城解元的事情如同一颗石头扔进了油锅里,不过半日便传遍了。
看似平静的天都城掀起了阵阵的波澜。
一时间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元星伽并不意外。
她之前拿下六艺大比和岁试的头名的事情说到底也只是一件小事,多数人都是不知道的。
以至于人们听到这样的消息时,下意识地反应都是觉得他们在开玩笑。
而且再加上元星伽之前的纨绔形象太过深入人心,甚至都有人恶意地怀疑她是不是通过作弊才得来现在的成绩。
这种说法在不知情的人那里可以说是甚嚣尘上,
不过这里面也是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清流”。
他们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连着往永宁伯爵府递了很多拜帖。
一时间永宁伯爵府门庭若市,就连门槛都快被这些人踩烂了。
而元伯爷好交际,面对这样的情况简直是鱼儿进了水。
看着案桌上厚厚一沓拜帖,他红光满面。
甚至还有些多年不曾联系的勋贵都隐约向他伸出了手。
这让他更为得意了。
只不过他一个人享受就好了,有时兴头上来还偏要元星伽出来一起陪着他。
这让元星伽分外苦恼,尤其是与那些人坐在一起迎着他们的目光时,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动物园里的猩猩。
元星伽着实是深受其扰,却始终没想到办法摆脱这样的局面。
不过幸亏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了整个伯爵府乌央乌央的。
再加上元伯爷最近实在是得意忘形了,她很是看不过眼。
直接又把元伯爷叫过去提点了一番,这才让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元伯爷有所收敛。
虽说如此,但是元星伽也实在是受不了他了,每日下学后主动背着自己的小包包去了木槿书院。
这与一向卡着时辰来的人截然相反。
大伴端着百合莲子粥看着屋子里一大早就过来的人,眼里划过一丝讶异,随口道:“小元公子近几日来得是越发早了。”
知道这一切的容潋看破不说破,抿成一条直线的唇极轻地向上挑起一个很浅的弧度。
只不过一想起元星伽在纸上写的内容,上挑的弧度顿时消失不见了。
“陛下,你吩咐的事奴婢已经办好了。”大伴从自己的衣袋里拿出一个福袋恭恭敬敬地呈给了容潋。
容潋抬眼接过,指尖触碰在红色的绒布上时,眼中掠过一丝满意之色。
大伴笑着道:“遵照您的吩咐,都是用的最好的羊脂玉。”
容潋点了点头后便朝着屋内走去。
元星伽正吃完一块点心,就瞧见他进来了,眉开眼笑地道:“三哥你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语气不自觉地放软。
他一怔,根本没有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只觉得对方此刻的神态可怜,语气也粘粘糊糊地像一块小甜糕。
目光没什么章法地落到了对方的唇上,唇角弯起的弧度像是染了蜜一般。
尤其是她在说话的时候,口中的那点粉色亮晶晶的。
容潋的眸色深了些,喉结滚了滚,他偏过头很快地将视线移开了。
长睫垂下,遮住了他眼底的涌动。
容潋微冷的目光软了下来,他很轻地应了一声,抓着福袋的手紧了几分,他这才找到自己要说的话。
“伽伽。”容潋声线平稳,极其正常地将手中的福袋递给了她。
元星伽不明白地看了他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迟疑,最后伸出手犹豫地接了过来。
福袋落入手中,天蓝色的布料像是晴光映雪的天空,雪青色的云纹宛若流光溢彩的晚霞。
非同一般地触感让元星伽立刻意识到这里面的东西定然是不同寻常的。
她笑了下并没有拆开,只是笑着问道:“三哥这个里面装的是什么?”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容潋对上她促狭的目光:“听说伽伽已经成了解元了,三哥还没来得及祝贺你,这是给你的贺礼。”
元星伽拿着福袋的手一滞,柔软的触觉占据了她全副心神,莫名而来的滚烫热意宛若野火燎原一般迅速占据了她的内心。
她侧过身,鬓发随着她的动作拂起,染着艳色的耳垂时隐时现,仔细看去好像连带着耳后的那一小片肌肤都漫上了一层红色。
她低着头默默地将福袋上的红绳解开,露出其中一小片暖白色。
元星伽将这东西拿了出来,发现竟然是一枚羊脂白玉的云纹玉扣。
触手温润,即便是元星伽自己对玉料一知半解的人都察觉到这玉扣定然是极好的料子。
元星伽摆弄着玉扣,开玩笑道:“我这一个解元便敲了三哥这么好一块玉,那等我中了状元三哥得给我准备什么?”
容潋微笑:“你想要什么?”
她丝毫不带犹豫地回应:“要天上的星星可以吗?”
元星伽伸以为福袋里没有其他东西了,正要将玉扣放回去,结果却摸到了一枚圆圆的东西。
她纳闷极了,伸手将那个圆圆的东西拿了出来,发现竟然是一枚铜钱。
她不解地看向容潋,不明白为什么里面放了一枚铜钱。
然而容潋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伸出手压了压她翘起来的发丝:“什么都可以。”
元星伽起初只是看向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人究竟说了什么。
容潋并没有躲避她的视线,反而无比坦荡地迎上她的视线。
元星伽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居然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从对方的长睫中移到那淡色的唇,最后落到了那滚动的喉结。
直到外面传来吱呀的鸟叫声,元星伽骤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原本未曾散去的红晕此刻迅速地从耳后漫到了脸上。
睫毛颤了颤,元星伽立即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慌乱地将脸别过去。
可以方才发生的事情却始终无法挥散,牢牢地印在自己眼前。
她欲盖弥彰地将头垂了下来,聚精会神地盯着手中的铜钱,然而越来越快的心跳始终提醒着自己,叫她无法忽视。
她困惑极了,为什么自己的心跳得这么快。
难不成……
毫无征兆的铁树在不知不觉中长出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突然,元星伽的指尖摸到了一处凸起的地方,引起了她的注意。
让她瞬间忘记了自己方才那个困惑,拨开的云雾又重新聚拢到了一起。
元星伽捏着那枚铜钱,指尖在铜钱上摩挲,突然感觉到了一处截然不同的地方,她拿起来看了一下。
这是枚新钱,然而边缘却被磨得光滑。
在阳光的照射下,铜钱正面上的平安二字映入她的眼帘。
锋利的笔画边缘都被摩挲地圆润。
她深吸了口气,翻过了铜钱的背面。
喜乐二字刻在其后。
字迹虽然刻得大小不一,看起来有些生疏笨拙,但是元星伽却从中感受到了对方的用心。
攥着铜钱的手微微蜷起。
元星伽垂着眼,睫羽落下了浅色的阴影,遮住了她此刻的情绪。
心口处热意弥漫,眼眶一阵酸涩。
元星伽却紧紧地抿住唇,不叫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过了很久,她抬起头,看起来无事发生,只有眼尾的红意昭示着她方才心中究竟经历怎样的狂风暴雨。
发白的唇颤了颤,她强撑着自己内心的悸动,牵强地笑了起来:“三哥怎么想到刻这四个字?”
容潋听到这句话时神色有些恍惚,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希望你平安,这比任何期望都重要。”
这确实是一个理由,却不是最主要的理由。
欲要出口的话如同一块烧红的铁,容潋的喉咙烫的发紧。
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便将她连累至深,叫她险些命丧黄泉。
容潋的心中也曾浮现出放过她的想法,然而真的去实施这个想法的时候,才发现究竟有多么难以做到。
这个念头如同一根针,细细密密地扎在他的心中,一点一点地摧毁他那摇摇欲坠的决心。
容潋头一次被自己的情感影响到了他的决策。
他将这些浮现出来的念头尽数压了下去,脸上的神情依旧如旧,仿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方才那些挣扎。
“至于喜乐……”他抬眼,手克制地放在了对方的肩侧,眼神对上她,“无论你背负什么,我都希望你快乐。”
他不是感受不到元星伽身上背负的东西,但是他也明白元星伽从来不是那个需要人将这些摊开说的性格。
因此他笨拙地学着自己父亲的模样去尊重元星伽的意愿。
只要她能想想自己。
容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是惯常的持重平和,甚至还隐约带着些许的笑意,似乎这一切都一如往常。
然而元星伽却偏生感受到了这话里的分量。
烟气袅袅,模糊了元星伽的视线,让她忍不住想起自己刚穿来这里时的无措,却又强行镇静下来,逼迫自己快速伪装成另一个人去应对所面临的一切。
然而似乎只有原主的母亲知道原主柔软的底色,而其他人都被她表面的张狂所蒙蔽。
这让她感到悲哀,她无比轻松地就代替了原主的人生,披上对方的壳子生活。
直到遇上容潋,她所伪装的一切都被对方在不知不觉间掀开了一条缝隙,艰难地显示出她最本真的模样。
容潋同她之前遇见的人都截然不同,元夫人包容自己是因为自己是她的孩子,老太太包容自己是因为她将自己看做了永宁伯爵府振兴的希望。
其他人或多或少地包容她也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关系。
而容潋他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他见过最真实的自己,会毫无缘由地接纳她展示的所有不完美。
元星伽在对方的包容下不知不觉地融化了内心的坚冰,把最本真的自己展露到他面前。
她的神色随着这些回忆和思索逐渐变得柔软温和,一时间有什么东西似乎快要冲破这个保护的壳子。
元星伽组织了很多话,却在要说出口的瞬间只转变成了悠长的呼吸。
容潋并不在意她想要说什么,只是伸出手隔着衣裳轻扶着她的脊背,一点一点地平复她的心绪。
她卸下了内心的防备,脸上展现出了一丝羞赧。
元星伽看向容潋,嘴角控制不住地弯了弯,露出一点点编白的贝齿。
浅色的眸子里闪过淡淡的笑意,像是夜空中闪耀的星星,又像是初夏时绽放的茉莉花,空气中弥漫着它甜滋滋的香气。
“谢谢……三哥。”她很小声地说道。
话音刚过,她不知怎么竟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羞涩,让她忍不住想要躲避容潋,不想叫对方看到自己此刻的神态。
然而即使再羞涩却怎么也遮挡不住元星伽眉梢的笑意,瞳珠里还带着少许的局促和腼腆。
却也藏着她不自知的欢喜。
二人的关系就在容潋润物细无声的刻意为之下和元星伽无知的默许中不断地推拉挪动。
只要元星伽稍稍抬起头,就会发现容潋始终都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
近到一抬手就能牵住对方。
蝉鸣的余韵还回荡在树梢处,夏天的热意很快就被秋风卷走。
木槿书院种着的一大片木槿花伴着秋风谢了一地,元星伽踩在上面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留下了粉红的花汁。
后来吹来的秋风逐渐带了凉意,元星伽又换上了厚厚的冬装在院子里奔来跑去,随口一呼气眼前便是白茫茫的一片。
直到深冬的第一片雪花打着旋儿地落到了自己的绒毛袖口处,元星伽才发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间就从夏日来到了冬天。
窗台处的茉莉花早就换成了一盆含苞待放的红梅。
夏日的时候元星伽每日来木槿书院只觉得痛苦极了,同容潋的关系陌生又余亲近不足,甚至还带着不自觉地拘谨。
每日只会背着自己需要的东西来这里,然后再背上这些东西回家。
而现在容潋的书桌上不知何时摆着自己哪天去街市上买来的憨态可掬的泥娃娃。
她说容潋日常冷冰冰的,摆上这么个娃娃倒是显得他亲近。
容潋听罢笑而不语,只是顺着她的意思没再动过了,有一次不懂事的女使将这泥娃娃放到了一旁的博古架上,他也只是皱着眉将泥娃娃又放回了原处。
自那之后,便再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只不过有一次泥娃娃的下巴处被她磕坏了个角,元星伽觉得有些可惜,便自己主动去修补了。
奈何她动手能力实在是太差劲了,反倒是补成了个四不像。
元星伽觉得有些丢人,便像将泥娃娃丢掉,没想到却被容潋看见了。
对方却说这样也别有一番意趣,将这个丑陋的泥娃娃又摆在了他的案几上。
刚开始的时候元星伽看不习惯,想要换掉它,但看了几次后又觉得丑萌丑萌的,便没有再动扔掉的心思。
一旁的博古架放得不是什么名贵的花瓶瓷器,反倒是放着她一张用过的手帕被人洗得干干净净的晾在笔架上。
听说这笔架还是尧郡一个非常有名的官窑烧出来的,容潋花了好些银子才换回来的。
结果就成了元星伽晾手帕的专属架子。
谁都不敢乱动。
外面的寒风呼啸,雪花如同撒盐似的纷纷扬扬。
元星伽心痒难耐地想出去,竟是着着一身单衣就要跑出去。
幸亏走到门口的听到外头呜呜的风声,她停住了脚步,想起上次几乎半月没好的咳嗽。
元星伽只觉得若是自己这次再明知故犯的话,容潋定然是不会轻饶自己。
于是她回身去找自己的披风,翻来找去都没寻见,屋子里的女使也寻了个遍都没见踪影。
女使正要重新再拿一件的时候,元星伽灵机一动,朝着容潋的书房跑去。
果不其然,元星伽看见了容潋的椅背上搭着件月白色的披风,想来是自己上次偷听容潋说话时留下来的。
她尴尬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随后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伸手去拿。
结果正好赶上容潋回来了,看了眼元星伽鬼鬼祟祟的样子,他淡笑:“外面风大,披这件吧。”
随即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开递给了她。
元星伽笑嘻嘻地接过来,也没说还的事情,容潋也没问,两人看起来是无比熟练。
容潋立于窗前,绵密的雪将庭院铺成一片素白。
他眺望着那玄色的身影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跳跃,指尖无意识的摸索着冰冷的窗棂,眉宇见还带着未曾散去的沉肃。
然而目光落在院子里的那个身影时,却不自觉的软了下来。
元星伽正蹲在早已经枯败的木槿花丛下,手里捏着团雪球,对着枝桠上堆叠的雪比划着。
她裹着容潋那身玄色的斗篷,长出一截的斗篷显得她身量格外的小。
兜帽滑落,露出的发丝沾了点雪,像落了把碎星。
许是没站稳,她往后踉跄了一下,想要扶稳自己的身形,奈何这院子里没种什么树。
元星伽手舞足蹈地挣扎了片刻,斗篷的摆角扫过雪地,她整个人四仰八叉地陷入了柔软的雪堆里,扬起一片细碎的白。
守在廊檐下的女使见状连忙过来扶自家的小公子。
还没等女使走过来,结果元星伽的脑袋从细密的雪堆里冒了出来,看着一脸着急的女使。
她没忍住自己倒是先笑了,声音脆生生的,裹着雪粒传到窗边,像檐下冰棱化水的轻响。
容潋的视线跟着她转。
看她笨拙地团起个雪球,往廊下的石狮子头上抛,没中,反而溅了自己一身的雪。
她跺着脚拍雪,侧脸冻得发红,眼里却亮得很,像盛了两簇跳跃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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