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星伽离开的脚步顿住了,她拢住斗篷又往柴堆里靠了些许。
咚咚的心跳声顺着胸腔沿着脖颈往耳朵里钻,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周围一切万籁俱寂,只有胸腔处的翻涌密集朝元星伽而来,叫她有些喘不不过气来。
她抿唇,眸子明明灭灭。
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打断了她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你,只是主子对你最近写出来的东西很不满意。”
这么一句话引起了元星伽的注意,心中立时打了个突,随即垂眼全神贯注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然而里面只余一片寂静,元星伽不信邪,便动了动身子想要听得更真切一些。
“嘶……”
头皮传来一阵疼痛,元星伽顿时倒吸了口气,下意识就往后躲,那缠住的头发立即扯得更紧,疼得她脸色都变了。
不过一想到现在的情景,她又生生忍住了自己的声音。
她眉心挽起侧首看去,发现是这家人堆起来的柴火枝桠勾住了自己的发丝。
元星伽抬手一点点朝着缠住自己发丝的地方摸了过去,发现这枝桠分叉太多,竟然勾住了自己不少的头发。
元星伽一边听一边去解被缠住的头发,然而里面始终没有再传来声音,这让她不免生出了些许疑窦。
心里一乱,手下的动作也愈发快了。
然而头发没解开,倒是一通操作下把自己的发带给解开了。
元星伽:“……”
蒜鸟,蒜鸟~
好不容易将自己的头发解救出来后,元星伽这才发现里面是彻底没了动静。
她心中不安,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究竟有多么大胆。
她拢起自己的披风蹑手蹑脚地准备后退。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声响不绝于耳。
元星伽瞬间就不敢动了,抱着衣衫的模样在昏暗的角落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过这人可能就是路过吧。
元星伽这样安慰自己。
但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昭示情况并非自己想的那样。
元星伽忍不住咧嘴无声地笑了下,心道是自己今天可能是要出了名了。
正当她脑子里极速想着如果自己被发现,那她究竟该以什么样体面的话语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蹲在别人家的柴堆里。
还没等她想出个一二三四五。
一双温热的手精准的捂住了自己嘴上,将她的呜咽声尽数消弭在唇齿间。
元星伽双眼放大,身子猛然定住,不可置信地看着来人,脑子却乱七八糟地组织着能够维持自己体面的原因。
“伽伽。”
容潋的声音极轻,打破了元星伽天马行空的幻想。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子立时就软了下来,这才发现看清楚来人的面容。
元星伽压低声音,很是心虚地唤道:“三哥。”
容潋没应声,只是俯身拨开了她面前半掩的枯柴。
一片昏暗之中,倒映着元星伽微亮的眸子。
她听着耳畔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看着垂首沉默地将自己身上落下的树枝扫落的容潋,心虚得厉害,抓着披风的手微微发紧。
元星伽弯起唇,解释道:“我只是想吃个糖画。”
容潋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于是就吃到了别人家的柴堆里吗?”
简直是绝杀,元星伽张口欲要回怼,结果发现对方说的事实。
她垂头丧气地不说话了。
容潋见她不说话,伸手扫去了落在她发丝上的雪花,然后轻轻揉了揉。
元星伽抬眼便撞进了对方笑意温和的眸子里,只听得对方道。
“起来吧。”
声音不高,听不出其他的情绪,反而还有些纵容。
元星伽忍不住弯了弯唇,细碎的笑意跃然眉梢,将手放到了容潋的掌心中。
对方的掌心温热,将元星伽冻得通红的手紧紧地裹在其中。
随后容潋一使力就将她牵了过来。
地上零散堆着的柴火让元星伽踉跄了半步,径直摔倒了容潋怀中。
容潋握着她手腕的手一紧。
元星伽到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只是觉得这个姿势有些难受,于是便微微动了动。
黑亮柔软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落到了容潋手上,如同羽毛似的轻轻扫过。
他的睫毛颤了颤,素来沉稳的眸子里,此刻好像被丢入了一颗小石子。
他看向眼前人,如墨的青丝松松地披在脑后,还有几缕垂到了身前。
天上的云也没有方才压得低了,微微的光亮渗了进来,给那柔软的发丝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弧光。
原本极具攻击力的五官突然柔和了下来,隐约中可见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神态。
容潋的心一跳,隐约之中觉得自己好像离那个谬论近了几分。
乌沉的眸色又深了几分,攥着元星伽的那只手突然蜷缩了下。
元星伽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居然这么近,感觉已经近到自己一转身就能亲到对方脸上。
她被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了一下,随后便微不可查的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容潋滚了滚喉结,随即便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语气平稳如常道:“怎么头发散开了?”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落在她身上的余光似乎要比以往多了片刻。
“啊?”元星伽伸手一摸这才想起来方才自己刚才解头发的时候,居然忘记把头发竖起来了。
她低头找了找不知掉在哪里的发带。
结果却不知发带怎么出现在了容潋的手上。
元星伽接了过来,催促道:“三哥,我们先走吧。”
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太长了。
容潋轻哼了一声,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素色的油纸伞遮在两人的头顶上,打得极稳,隔绝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元星伽咬着方才容潋递给自己的发带,两只手将脑后的发丝拢了起来,将红色的发带一圈一圈地缠了上去。
雪下得紧,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原本还在这里摆摊的小商贩们,此刻也不见了踪影。
风裹着雪花带着寒意簌簌地落了下来,伞面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而那根红色发带却在这片白茫之中格外的引人注目,像是一簇燃起的火焰,在皑皑白雪跳跃。
元星伽拖着自己的披风艰难地在雪中行走,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三哥是怎么找到我的?”
容潋点了点她身上的披风,道:“这个。”
元星伽垂眼看了下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
容潋将伞朝向她那边倾斜,正好遮住了阵风掀起的雪团。
见人始终不明白,他道:“朝后看。”
元星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照着他的意思半信半疑地朝后看去。
只见落着厚厚积雪的街道上,一道痕迹蜿蜒而来。
元星伽没想到居然是这么找到的,一时间忍不住笑出声来。
“下次再乱跑。”容潋说到底止住了话,却引起了元星伽的好奇心。
元星伽晃了晃他执伞的那只手,“会怎么样?”
容潋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道:“我叫女使把你屋子里的点心全都收起来。”
元星伽别的一般,唯独在吃上面简直是欲罢不能,不叫她吃,堪比要她的命。
她哼了一声,气鼓鼓地道:“我才不是乱走。”
容潋睨了她一眼,元星伽瞬间无法理直气壮起来了。
她扇了扇睫羽,拢了拢吹得乱七八糟的发丝,嘀咕道:“我这不是看见了……”
呼啸的北风卷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模糊了元星伽的声音逐渐地听不真切。
两人的身影被风雪逐渐掩盖,很快就融进了愈发浓重的白茫之中。
风还在呼啸,雪花漫天飞舞,将方才两人走过的地方遮盖的严严实实,仿佛这二人从未来过。
就在连这街上的飞檐都快被风雪吞噬的时候,巷尾处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穿着件灰色的长衫,肩上早就披着一层厚厚的雪,站在原地一步也不动。
只有一双眼睛在风雪中亮的惊人,死死地看着一个方向,仿佛要挖个洞出来,眼神阴鸷得叫人不寒而栗。
……
容潋听完元星伽说的话后面上并无半点波澜,只有那双乌黑的眸子冷冽非常。
他转过身来,素色的衣摆扫过台阶,只带起几点雪花。
他道:“知道了,我会叫人注意这件事。”
语气平稳地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事。
元星伽知道光凭自己莫须有的猜测根本没有办法叫人信服,容潋肯听自己的话已经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但是她心中那种莫名的不安,并没有因此而消失,反而愈发的深重。
叫她惴惴不安。
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始终徘徊在元星伽心中,让她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但是她暂且并没有合适的机会,只得按捺下来静待时机。
不过她以为这个机会得等很长时间,然而只不过过了半月后,她便迎来了机会。
年关将至,整个天都城都展现出了一幅繁忙的景象。
国子监也放了假,永宁伯爵府也开始忙碌了起来,纷纷置办各类各样的物品。
元星伽原本是想帮元夫人一起做一些事儿。奈何老太太发了话,不用她去做什么,只叫她好好学习就是了。
元星伽近半年听这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满脸无奈,但还是尽己所能去帮元夫人做了一些事情。
闲暇的时候就去木槿书院。
然而容潋自那日她说完这件事后就一直很忙,忙到甚至抽不出时间来木槿书院一趟,这让元星伽不免有些失望。
那日她整理完自己的东西后就要回去了,却见廊下的红梅开得正好,这让她忍不住驻足去看。
元星伽正抬手去折一枝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正瞧见容潋站在离自己的不远处。
许是年关将至,就连一向沉稳的容潋都换了一身鲜亮的衣衫,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眉目清朗如画。
她指尖一颤,想也不想就是一句:“你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周遭一片寂静。
元星伽眨了眨眼,不明白怎么他们都不说话了。
她看向一直跟在容潋身后的大伴,只见对方一脸笑呵呵地望着自己,神色慈爱,似乎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元星伽被这样的目光看得一愣,下意识地就是躲闪。
随后就是反复品味着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终于察觉到了其中不对劲。
不是?!
她为什么会委屈啊!
她这话的语气怎么好像在抱怨对方不来啊!!!
虽然确实有些不高兴,但是她怎么会说出来啊!!!
元星伽脸颊发烫,方才那句带着几分嗔怪的话像是刚炒出来的栗子,烫的她不知该作何解释。
她慌忙收回折梅的手,指尖在衣袖上蹭了蹭,目光飘向廊下挂着的冰棱。
她声音细若蚊蚋,解释道:“我是说……三哥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容潋缓步上前,霁色锦缎袍子上拿银线绣着波澜的流云,腰间玉带衬得身姿愈发挺拔。
他目光落在她折梅的那只手上,玉似的指尖不知何时沾着一点鲜红。
他眼神暗了暗,说出的话却温柔和缓:“今日无事。”
“现下年关将至,书院里的女使小厮想来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担心你无聊索性便过来瞧瞧。”
他鲜少说这么一大段话,可见是真的关心她。
身后的大伴将早就准备好的暖炉递给了容潋,随即识趣地往廊下退了两步,留给两人一片清静。
元星伽攥着袖角,方才那点莫名的委屈早被窘迫冲散。
只是方才那句“你怎么来了。”总是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
无时无刻地提醒自己的社死瞬间。
元星伽:“……”
她清了清嗓子,强行将那些尴尬的场景甩了出去,努力摆出平日的模样。
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就是过来整理些旧书,也没什么事,三哥不用担心我。”
容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目光掠过她略显慌乱的眉眼,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
他转了个话题,“那日你在柴堆后听的动静,我派人查了。”
元星伽猛地抬头,方才的窘迫瞬间被好奇取代:“查到什么了?”
“你身后那处宅院,是国公府的私产。”容潋语气平淡。
“国公府?”
英国公府。
元星伽愣住了,她倒是听说过英国公府。
早些年跟随太祖一起打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太祖称帝后便下旨封了英国公爵位。
那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勋贵世家,府中势力盘根错节。
元星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日随意躲进去的柴堆,竟会是英国公府的地方。
她皱起眉,喃喃自语:“那他们说的不满意到底指的是什么……”
容潋的眉心几不可查的皱起,方才还带着笑意的面容,此刻也骤然冷了起来。
与元星伽浅显的了解不同,他可是非常清楚英国公府的现状。
早些年的时候还能凭着先人的功勋在众世家面前高人一等。
而现如今可是大不相同,新上任的英国公是个不思进取的,只懂得享乐,连带着子孙后代都染上了这种奢靡的作风。
就连他们家一以贯之的谨慎二字都忘了,仗着国公府的功勋嚣张跋扈了起来。
想到原本赏给他们家两张丹书铁券也被他收回了一张。
看起来还是个庞然大物,实则是只能靠着尚在人世的老英国公罢了。
分明是日薄西山,后继无人了。
想到这里,容潋微微阖眼,他总感觉英国公府迟早会成为他心中大患。
元星伽正蹙眉思索,突然手里被塞进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她低头一瞧发现竟是大伴方才递给容潋的手炉。
容潋道:“拿上吧,天气冷。”
元星伽并没有同他客气,眉开眼笑地将东西收下了
容潋望着天空中时有时无的雪花,道:“我打听到了一件事。”
元星伽抱着手炉回道:“什么?”
容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道:“听说老英国公很想见识一下解元的风采。”
元星伽一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在说什么?”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我?”
她虽然靠着得了个解元在文人圈子里有了些正向名声,却没想过会惊动英国公这等人物。
“正是。”容潋颔首,目光落在她微张的唇上,顿了顿才移开。
元星伽呵呵了两声,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容潋见她一副艰难的神色,笑道:“不必太过担心,兴许只是一时起意罢了。”
元星伽被他这般安慰却也放下不少心来,神色也轻松了不少。
两人又在廊下站了会儿,说了些闲话,大多是元星伽讲自己在国子监的趣事,容潋偶尔应上一两句,目光却总是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元星伽毫无所知地说着自己的事情,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
夕阳的晖光透过红梅的枝桠洒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容潋平日里沉稳的轮廓柔和了几分。
元星伽说着说着,忽然注意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想起自己方才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话,脸颊又是一热,渐渐停了话头。
她低头理了理衣襟,忽然想起什么,抬头时正对上容潋的目光。
却发现这人不知何时走到了离自己极近的地方,廊下的红梅落在他肩头,让他整个人忽的生动了起来。
元星伽咽了咽口水,眼神随着对方的动作移动,就在对方靠过来几乎是无距离的时候。
她不知为什么心中竟然生出了对方想亲自己的错觉。
心若擂鼓。
“你的发带松了。”容潋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角,将她有些松的发带弄紧了。
元星伽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时之间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是任由对方动作。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到耳廓时,元星伽猛地一颤,像被烫到似的往后退了半步。
“谢,谢谢三哥。”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只觉得方才被他碰过的地方烧得厉害。
趁着容潋没有注意到自己这里,她狠狠地拧了下自己的手,
容潋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转身看向廊外:“夜深了,我送你回府。”
元星伽应了声好,跟在他身后往书院外走。
因为元星伽觉得院子里有雪别有一番意趣,所以容潋并没有让下人去将院子里的雪扫了,反而是放任这些雪积了厚厚的一层。
元星伽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却也并不觉得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
回到永宁伯爵府没几日,元星伽正坐在窗边看书,忽然听到女使来报,说英国公府派人送来了拜帖。
“英国公府?”元星伽放下书,有些惊讶,“他们送拜帖来做什么?”
女使也很惊讶道:“听来的人说,是国公爷要过七十大寿,又听说小爷前些日子考中了解元,很是赞赏,想请小爷过府一叙,见识一下小爷的风采。”
元星伽原本等了几日没等到这事儿,便已经放弃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还真的找上了自己。
她原本想答应下来,却从窗外瞧见了元伯爷的身影,她勾了勾唇,想也不想地便说:“你去回了来人,就说我近日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去叨扰国公爷了。”
女使虽说疑惑,但是还是应了声。
正要转身,却被匆匆赶来的元伯爷拦住了。
元伯爷脸上带着笑意,显然是刚得知消息,他对元星伽道:“星伽,怎么能不去呢?英国公府是什么人家,能请你过去,是多大的体面,你怎么能拒了?”
元星伽却仿佛看不到他脸上急迫,很是为难道:“父亲,孩儿近日来不太舒服,恐在对方面前露怯。”
元伯爷却觉得是她矫情,这是什么机会,岂能任由她白白错过。
他刚想发火,却又想到如今的元星伽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
想到这里,他压下心中的火气,摆出一副笑模样道:“不过是些小毛病,忍忍就过去了。”
说到这里,他语气又强硬了几分:“英国公府的面子,咱们可不能不给。你去了,好好跟国公爷说说话,争取给咱们家挣点面子。”
说不准还能……
元伯爷想到这里,眼中的笑意怎么都遮不住。
元星伽沉思了片刻,似乎还在犹豫。
元伯爷见状有些着急,便问道:“还有什么事儿?”
元星伽做出一副窘迫模样,道:“孩儿去国公府应当光鲜亮丽些,而且国公爷过寿,心意这方面也不能忽视。只是前几日孩儿去账房出支一些银子的时候,账房管事的说家里头用银钱的地方比较多,暂且给孩儿支不出来银子。”
元伯爷一听就是老太太那边吩咐的,控制这一大家子的银钱用度。
但是元星伽说的也不无道理,他思索了片刻道:“既如此,为父走私账给你拨上一些。”
他比划了一个数,“够用吗?”
元星伽注意到他脸上难掩的舍不得的表情,简直同老太太一般如出一辙就忍不住发笑。
其实元夫人给自己银钱很多,足够自己使唤好久了。
但是嘛,她就想让铁公鸡拔毛,出出血嘛。
想到这里,她并没有笑得太过放肆。
只是连忙点头,生怕自己再迟一会儿,这人就反悔了。
她沉吟片刻,这才道:“父亲,既然是国公爷相邀,那孩儿便去一趟吧。”
元伯爷见她答应,肉疼的神色混杂着尴尬的笑意,特别滑稽,他强撑着道:“这才对嘛。你好好准备准备,明日为父让人送你过去。”
几日后天朗气清,天都城的天空像被洗过一般,琉璃瓦上的残雪反射着日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元星伽换上一身鹅黄缎面圆领袍,束好发带,对着铜镜看了看,端的是仪表堂堂。
镜中的少年眉目清秀,只是眉宇间总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柔和,若仔细看,倒能看出几分女儿家的影子。
她对着镜子皱了皱眉,刻意板起脸,学着寻常世家公子的模样挺直脊背,这才叫上阿满,坐上了元伯爷给自己安排的马车。
车行驶在只剩下残血的街道上,速度不快。
元星伽掀着车帘,看着外面白茫茫的景象,心里却盘算着到了英国公府该注意些什么。
走了约莫有一刻钟左右,她便瞧见了英国公府的大门。
实在是气派非凡,门前立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朱漆大门上镶嵌着铜环,透着一股厚重威严的感觉。
马车刚停稳,就有管家模样的人上前来迎接,态度恭敬:“见过元公子。”
元星伽冲着他笑了下,然后给阿满使了个眼色。
阿满立刻将准备好的东西奉上。
元星伽道:“晚辈恭祝国公爷大寿,只是晚辈也是第一次登门拜访,这贺礼还请您笑纳,若有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她这么一番话下来,顿时让国公府的管家刮目相看。
原以为是个有几分聪明的纨绔子弟,现下看来也不尽然。
元星伽跟着管家走进府中,只见府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流水相映成趣,虽已是寒冬,流水早已结冰却依旧能看出平日里的精致。
路上不时能看到穿着体面的女使仆役,一个个都低着头,走路轻手轻脚,显得规矩森严。
她颔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府中景致。庭院深深,廊腰缦回,院子里的绿梅开得正盛,与远处的假山流水相映,倒有几分江南园林的雅致。
虽然那流水现在是冰河。
英国公府的寿宴设在府内最大的那座揽月堂,檐角悬着的红灯笼被风拂得轻轻晃动。
将红色的光洒在青砖铺就的庭院里,衬得那开得正好的绿梅婉约极了。
今日是老英国公七十整寿,天都城中但凡有些头脸的人家几乎都派人来了。
宾客们穿着簇新的锦袍,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寒暄。
元星伽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觥筹交错的一幕。
老英国公被一群勋贵围着说话,看起来还是极有面子的。
她穿了件鹅黄色的衣裳,算不上格外惹眼,却也清雅得恰到好处。
跟着引路的仆妇穿过人群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西侧靠窗的位置摆了几张席。
坐着的都是些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很是年轻,看衣着打扮,倒像是一些学子。
他们面前的青瓷碟子里摆着精致的茶点,但无一列外,他们的目光都时不时瞟向正厅中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面上有些拘谨,眼神中却又流露出艳羡的神色,有的还充斥着野心。
仆妇并没有把她同这些学子放在一处,反而是将自己同一些年轻勋贵子弟放在了一处。
元星伽心里微微一动,证明英国公还是有所关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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