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道之是在第二日一大早送薛昭音走的。
他雇来一辆马车,让薛昭音坐在里头,自己坐在车辕上赶马。
上车时,薛昭音站不稳,差点摔倒,被崔道之扶了一把。
他的手宽大有力,稳稳扶在她的手肘上。
若在长安,他们这样的触碰属实不合礼节,叫旁人看见,说不定会惹出许多闲言碎语和风波来,然在这里,却没有人知道。
薛昭音先是心头一跳,正要说些什么,那边崔道之已经将手收回。
她含着头,瞧不见崔道之的神色,只是在他的手离开时,觉得有些遗憾。
“多谢二公子。”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女儿家的娇羞。
长久没有听到崔道之开口,一抬头,却发现他已经到前头车辕坐好,正要甩马鞭。
他脊背宽阔,方才扶她的那只手细长有力。
薛昭音心跳微微加快,半晌,忽然不知为何想起秀秀来,于是捎带着试探问道:
“二公子,当真不用同秀秀姑娘说一声?”
“不用。”耽误时间。
崔道之清哑的嗓音从前头传过来,薛昭音心头不禁涌上淡淡的喜悦。
其实,她不必多此一举,问这一句话的,从这些天的日子里,她早看出来崔道之对那秀秀并没多少情分,他哥哥对他的那些侍妾都比他对那丫头好些。
她眼睫忽然猛地一颤。
她一个世家闺阁女子,为何会在乎这些?
难道她对他……动了心思不成?
想到此处,薛昭音不禁羞红了脸颊。
他是比齐宪宁那厮强上百倍不止,只可惜……
薛昭音微蹙了眉。
若是他能官复原职就好了……
崔道之此刻脑子里却全是别的事,自那日薛昭音前日说了齐家那个大夫后,他便一直在心里来回盘算。
一个大夫而已,却让他察觉到不对劲。
王贵妃当初是齐家送到皇帝枕畔的,那大夫既然给她看过病,又被齐家一直困在总督府,必然知道不少事情,再联系到父亲出事前夕同自己说过的话……
崔道之眯起双眼,指尖微微泛白。
王贵妃肯定有猫腻,而且跟齐家脱不了干系。
想到父兄的在天之灵,他眼底慢慢升起一团火。
须臾,那骇人的火焰慢慢化成水,最后变成坚冰,归于平静。
崔道之抬眸,扬手甩起马鞭。
马车离开水月巷,向着驿馆跑去。
他们离开后,一个小姑娘从巷子拐角出来。
她不是旁人,正是早起的雀儿。
雀儿挥动两只手,轻咳着,打散因马车经过而扬起的灰尘。
等灰尘散了,她垫着脚,往远处看。
方才她看见了什么?崔二爷与那位被秀秀姐姐救回的薛姑娘,两人一起坐马车走了?
她正疑惑着,忽听郑婶在叫她:
“死丫头,大清早的跑出去做什么?小心叫摸瞎子的给你摸走,快回来吃饭!”
“哎,就来——”
雀儿怕再被她娘骂,捂着耳朵跑回了家。
-
秀秀昨日直到三更天才沉沉睡去,她在梦里梦见崔道之收了自己的玉佩后,高兴得不得了,竟破天荒地夸赞她几句,还亲了她的脸。
秀秀高兴坏了,心怦怦跳,睡梦中脸上都是笑意。
日光透过窗子照在脸上,带来阵阵灼热的暖意。
她扬胳膊翻身,揉着眼睛睁眼,随即便瞧见几颗细小的尘粒在阳光下不断飞舞,脑袋有些迟钝地反应了好一会儿,猛地坐起身。
随后,她起身打开窗子,看见日头升得老高,下意识‘哎呀’一声。
因为这些时日太累,昨日又睡得晚,她竟然睡到将近午时才起。
秀秀连忙穿上鞋,又拿起床头的衣裳往身上套,因为太急,衣带竟然不小心系成死结。
“薛姑娘,实在对不住,我今日起晚了,我没说什么梦话影响到你吧……”
她一边穿衣裳,一边开口讲话,唯恐自己昨日梦中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惹薛昭音笑话。
秀秀等了片刻,仍旧没等到薛昭音的回答,屋子里一片寂静。
秀秀下意识转身。
屋里哪还有别人?薛昭音睡的床榻上干干净净,早没了人影。
秀秀解衣带的手一顿。
须臾之后,她笑话自己,都大晌午了,薛姑娘自然不会在屋里了,每日这个时辰,她都坐在外头院子里看书呢。
秀秀暗自吐了下舌头,盼望着待会儿出去见了面,薛姑娘不要笑话自己才好。
哪有人睡这么晚起的?
秀秀有些不好意思,将系成死结的衣带认真解开,重新穿衣。
待收拾妥当,她先不出去,而是开了连通正屋的小门,想瞧瞧崔道之在不在,见里头没人,不禁眨了下眼睛。
二哥哥到官署去了?
正屋里那瓶迎春花已经败了,秀秀进去将花瓶抱在怀里,想着将花丢掉,再给花瓶换上干净的水。
她推开正屋房门,一只脚踏出门槛,目光瞧着那几朵枯败的迎春花,咬了咬嘴唇。
怎得败得这样快?
正想着,下意识抬头,想同薛昭音问好,却见院里也是空无一人。
秀秀抱着花瓶,呆愣愣地站着,阳光照得她险些睁不开眼。
二哥哥和薛姑娘都不在家。
秀秀在门槛处站了会儿,才终于将另一只脚抬出去。
或许是他们有事出去了,晚上就会回来。
秀秀深呼一口气,将迎春花扔在鸡群里,又给花瓶换了水,重新放在屋里。
那群鸡半日没有吃食,都饿坏了,冲着秀秀打鸣。
秀秀撒了小米给它们,一边撒一边问:
“你们知道二哥哥和薛姑娘去哪儿了吗?”
鸡自然不会回答人的话,秀秀无奈地拿棍子戳它们的尾巴:
“你们也不知道?真笨。”
几只鸡都不理她。
秀秀将怀里的玉佩拿出来,在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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