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旭初在涌流的空气中，找到自己从喉管里挤出来的声音：
“你好，走错了吗。”
彬彬有礼，用的陈述语气，巴不得一样。
“啊，”小王在后脑勺上转着摸了一圈，“没有。”
“是吗？你应该是走错了。”
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完全地自说自话。
蒋旭初靠在椅背上，仰着脖子，处于被仰视的境地，但他眼里全然是高度的审视。
小王被他看的心里直打鼓，果然，廖星情说的没有错。
“他很聪明，反应也很快，”吸管在冰沙里搅动，有一股微弱的阻滞感，“这个骗局其实经不起细的推敲，所以，我们不能给他留下思考的时间。”
冰沙有些融化了，廖星情含着吸管，半低下头微微笑着。
“我们必须一鼓作气，掌握主动权。”
必须掌握主动权。
小王在心中默念，在行动纲领的指导下，他牵扯起嘴角，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哈哈，我没跟你开玩笑，我就是远方的星啊。”
蒋旭初：“哦。”
看来他的对策是，以不变应万变。
小王心中，对廖星情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最开始的冲击过后，他八成不会信，但他不会当场拆穿你，反而会引导你多说。”
她的预测又中了。
“他在观察你，你要小心，不要露出破绽。”
小王慌得一嘴牙合紧了，把吸管咬得扁扁的，“那我到时该怎么办？他一直看着我，我怕我演不下去。”
廖星情：“简单，打乱他的节奏。”
小王也不想一直追着问，显得他很呆很傻，但施良为了让他认人，给他看了蒋旭初的照片。
很多人面对帅哥美女，除了本能的脸红心跳，还会不自觉地紧张，长相过盛，更会让人感到无形的压迫。
小王忍不住向廖星情求助，“我可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廖星情想了想，“你先……”
眼前这位漂亮的姐姐，像他点的西瓜冰茶，又像施良点的手打柠檬茶，总之是甜的透的纯的，美得冒泡的。
但她一套手把手的“教你如何蒙骗我的小男友”课程传授下来，小王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从美得冒泡翻转为坏得沁汁。
怪不得说，无福消受美人恩，小王同志肃然起敬，并敬而远之。
“我为了你们真是牺牲大了。”
说着说着，廖星情自己都笑了，她真的太坏了，“他肯定会生我的气。我本来就罪大恶极了，这下更是罪无可赦。”
廖星情轻叹一口气。
“其实也还好吧。”
小王没太听懂，但不妨碍他看到了美女叹气，搜肠刮肚，找出来一句：“……他会原谅你的。”
这什么绿帽人宣言，施良差点没把柠檬茶喷出来，连着把他劝谏过兄弟的“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一块儿往下咽。
“嗐，姐姐你又不是故意的，之前不告诉九日肯定有你的苦衷。”
不知道有没有，但肯定有，施良的思维充满矛盾，自有自的逻辑在。
“他一个大男人，哪有那么脆弱？再说了，我们是为了爱与正义，在帮助别人的路上，用点非常手段也是很正常的。”
“九日知道了也会很感动。”
他俩倒是如出一辙地慷他人之慨。
“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施良还说。
想到一会儿要说出的话，小王的羞耻心就按耐不住了，他的内心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真的要为30元出卖灵魂吗？
算了，来都来了。
小王心一硬，豁出去道：“小狗你，不认识，姐姐，了吗？”
落地无声。
他不得不以停顿作为缓冲，来缓解突破天际的羞耻感，看似简短的停顿背后，有无数只草泥马在咆哮，在奔腾。
蒋旭初没有说话，但他的瞳孔在震荡，短暂扩张，很快收缩，他张了张嘴。
要抢占先机，在他开口之前，小王连忙说：“蒋旭初，你都不觉得奇怪吗？”
蒋旭初怔住。
“我明明来到你的学校，却托辞不来见你。我和你视频过几次，从来都没开过摄像头。我甚至没给你发过一张我的自拍。”
“你对我一无所知。”
蒋旭初望着他的眼神变了，他重新打量这个陌生的男生，试图在他身上找到一点她的影子。
清秀的脸，害羞紧张的神情，他的额头边上都是汗，浸得发根湿了，他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啊，骗了你，之前不和你视频也是因为我是男生。”
“不可能。”蒋旭初下意识说。
他立刻抓到一根稻草：“我听过你的声音，是女声，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反应确实快，在受到巨大冲击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如此迅速地找到突破口。
幸好在前面的几个小时，他们不是真的干喝冷饮，不然还真应对不来。
“变声器，”小王打开手机，递到他面前，“你需要看下参数吗？”
他们提前调试过，和廖星情的声音能做到至少六成相似。
蒋旭初伸手接过，软件是点开的，里面界面一目了然，他随意划了两下，手指定住，有两三秒没动，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他没去试音色，就把手机交还了回去。
期间，他保持缄默。
悠扬的小提琴在半空中飞翔着，盘旋着，快要落到地上，尾音颤颤悠悠，抖抖瑟瑟，氛围隐隐地古怪起来，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小王拿着手机茫然无措，他忍不住侧过头，看了一眼格挡那边。
一盆吊兰茂盛生长，将将垂落接近地面，施良一手端着手机，一手扒拉开吊兰叶子，眼睛往额头上挤出几道抬头纹。
施良做了个口型：什么情况？
他的头探得更出来，像一只背着盆栽做壳的乌龟。
小王拿起手机，想给施良发消息，拇指在屏幕上猝不及防地打了个滑。
他按灭屏幕，因他背着光，看不是很清晰，小王拿着手机两边，对着顶上的小吊灯侧了下，屏幕上有一块不规则的形状，悬浮在表面，反着灯的光亮。
他这下也睁大了眼睛。
“我靠……”
是眼泪。
蒋旭初哭了？
施良给的照片里，蒋旭初是有刘海的，他现在全撩了上去，眉骨突出，鼻梁高且直，都在脸上投下各自的影子。
他头低的很下，脸的角度和地面几近平行，有什么从他眼中掉了出来，直直地砸到地上。
餐厅的木质地板上，晕开了一朵深色的花。
真的是眼泪！
我靠，玩大了！
小王吓得后退一步，猛地一个甩头到吊兰方向。
施良正按着茂密的枝叶，呆若木鸡，他也看到了，他不可置信，他天崩地裂，他吱哇乱叫：“姐，姐！你快出去！！”
就像小王看向施良，施良同样看向廖星情，风险一个接一个地转移，最后落到她头上。
施良扯着嗓子，快叫劈叉了，虽然他没忘记压着声音，但也够悲壮了：
“九日他，哭鼻子了！！！”
早在他叫唤之前，廖星情已经站了起来，他的声音还在空中波动，廖星情的人都快走到蒋旭初面前了。
她的手机就这样遗落在沙发上，屏幕是亮着的，正实时回传着夹在小王领口的针孔摄像头的拍摄画面。
因为佩戴人剧烈的情绪变动，镜头在发着抖。
似是发现了异样，它快速地晃了一下，画面里闪过拉长的模糊的色块，在一瞬间，视角固定住了，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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