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的夜色灯火渐起，人声鼎沸，酒楼里热气蒸腾，笑语喧哗。二人在青城生意最盛、名声最响的醉月楼占了间临窗的上好包厢。雕花木窗半掩，夜风送来微凉的酒香，窗外月色如洗，灯火映着街市人声，热闹而不喧。
小二一见二人气质不凡，举止间又透着几分潇洒阔绰，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殷勤上前推荐道：“二位贵客来得正巧！咱们醉月楼近日新出了款佳酿，名唤‘十月白’，酒性温润、入口清甜，每日只限三十壶，晚了可就没了。”
桑落一听限量供应，眼睛立刻亮了。她也不多问，直接从怀里掏出沉甸甸的银钱袋子，往桌上一丢，笑眯眯道：“那就先来五壶吧。”
小二被这一下砸得心头一跳，忙不迭应声：“得咧！贵客稍候，马上就来！”
二人吃饱后，对着窗外皎洁的月色慢慢对饮。
十月白果然名不虚传，酒液入口清冽微甜，后劲却柔和绵长，一杯接着一杯，不知不觉间，醉意便悄悄漫了上来。
酒过三巡，桑落只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她托着酒盏，眯着眼看着窗外的夜色，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喝酒能让人这么开心啊......”
她晃了晃杯中澄白的酒液，语气里带着点新奇，又带着点后知后觉的感慨：“以前还真没察觉，酒竟是这么个好东西。”
而龚寒的酒量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堪一击，才喝了没几轮，便先她一步醉倒了，整个人呼呼地趴在桌上，睡得毫无形象可言。
桑落看得直摇头，忍不住吐槽：“你不是刚刚才睡醒吗？怎么又倒头就睡了？快起来，继续喝呀。”
她伸手推了他两下，龚寒却连眼皮都没掀一下，显然已经睡死过去。桑落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拎起酒壶，脚步微晃地往楼下走去，嘴里还小声嘟囔着：“真没劲，这么快就醉了，这下倒好，只剩我一个人喝了。”
醉意正浓，脸颊泛红的桑落才迈出醉月楼的门槛，脚下一虚，竟被那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
她低低“哎呀”一声，整个人失了重心，毫无预备地往一侧栽去。
下一瞬，一双沉稳有力的手从侧方伸来，稳稳地扶住了她。
那双手干燥温热，指节修长，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没有冒犯的僭越，也不显刻意疏离。
桑落被扶住时还懵着，酒意把她的反应拖慢了半拍，她下意识抬头，正撞进一双邪魅的眼里。
眼前之人一袭深色锦衣，利落却不张扬，发未束冠，只以玉扣随意拢起，眉目生得极好，却不是宁渊那种冷冽清绝的锋利，而是一种带着侵略意味的俊美。
最惹眼的，是他那双眼睛。
眼尾微挑，眸色偏深，他垂眸看着她，眼神幽深而明亮，像是藏着什么危险又迷人的东西，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审视，又像是在看一件颇感兴趣的玩物。
“姑娘，小心。”
她站稳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被人扶着，赶紧站直了身子，却没忍住晃了一下，又被那人顺手托了一把。
他似乎觉得她这副模样很有意思，笑意在眼底一闪而过，手却已自然收回，分寸感拿捏得极好，仿佛方才那一下接住她只是举手之劳。
“啊......谢、谢谢啊。”
桑落赶忙对着眼前之人道谢，说话时舌头微微打结，明显还没从酒劲里缓过来。
夜风轻拂，青城灯火映在他侧脸轮廓上，将那份贵气与邪意衬得愈发分明。看起来，像是哪家世家出来的风流公子，却又隐约透着一股与凡俗格格不入的危险气息。
那公子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嘴角微扬：“姑娘似是不胜酒力。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可要多当心些。”
桑落此时脸颊微红，却还记得拱了拱手，语气认真又带点自嘲：“失礼失礼，我酒量确实不太好，但酒品......应该还行，不至于再冲撞别人了。”
她低头看了眼脚下的门槛，又抬头冲他笑了笑：“多谢公子相救，不然我方才，怕是要和这青城的地面结个生死之交了。”
这般说法，实在新鲜。
那公子微微一怔，随即失笑出声，眼底的兴味不加掩饰：“姑娘这比拟倒是有趣。”
他拢袖而立，姿态从容优雅：“今日得幸遇见姑娘，在下玄烬，不知姑娘芳名？”
桑落正欲开口，话还未出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又冷淡的声音：“桑落。”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桑落整个人被吓地一激灵，酒意当场散了三分。她僵在原地，动作缓慢又僵硬地转过头去。
街灯下，宁渊不知何时已立在不远处，身形修长，眉眼冷峻，整个人与这喧闹人间格格不入，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走出来般的存在。
他慢慢踱步走近，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桑落脑中“轰”地一声，彻底清醒。
完蛋了，偷溜下山被抓个现行。
而站在她身侧的玄烬，也在这一刻抬眼看向来人，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没有多余的言语，却像有无形的气流在夜色中轻轻一震。
玄烬唇角原本含着的那点笑意，慢慢淡了几分，眼底多了一丝兴味与审视。“这位是......”他语气依旧温和，目光却不着痕迹地落在桑落身上，“姑娘的同伴？”
宁渊没有立刻回答。他径直走近，伸手揽住桑落的腰，将她稳稳揽至自己身侧。动作直接，毫不避讳。
“夜深了。”他淡淡开口，目光却是对着玄烬，“我家夫人，酒后失仪，让公子见笑。”
“夫人”二字一出，空气像是停滞了一瞬。桑落心下不解，这也不是在宗门里，还有必要继续演契约夫妻演得这么认真吗......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本是想出来下顿馆子，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没敢说。
玄烬眼底的笑意却反而深了几分。
“原来如此。”他轻轻点头，语气从容，“是在下唐突了。”
他说完，又看向桑落，目光温和而意味不明：“姑娘酒量确实浅了些，下回姑娘别饮这么多了。”
宁渊冷声开口：“内子酒量如何，不劳公子操心。”
他不再多言，只是伸手扣住桑落的手腕，带着桑落转身离去。
夜风拂过街市，灯火渐远。桑落被他拉着走了好一段路，才终于小声开口，带着点心虚又带着点试探：“宫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宁渊转头，眼神凌厉的落在她身上：“你今日偷溜出宗，竟还敢饮酒。”
“本宫这次，该怎么好好罚你？”
桑落心里大喊“不妙”，她立刻顺势装醉，眼神发虚，脚步也不太稳，语气含糊：“我只是出来吃顿饭，不小心忘了时间了，宫主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一次吧......”
话还没说完，手腕又被他一把扣住。并不算用力，却也让人无处可逃。他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站都站不稳，还敢在外头跟陌生男人搭话？”
方才那人虽周身设了封禁，气息收敛得极深，可宁渊还是一眼便看出来他是魔域之人，且魔阶不低。
宁渊垂眸看她，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停了一瞬，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下。酒气缠在她呼吸之间，显然是真的醉得不轻。联想到上一次她醉酒后曾对他的那般轻狂行径，不敢想刚才他若是再晚来一步......
她低着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你好凶哦。”
宁渊侧目瞥了她一眼：“现在知道怕了？”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权衡什么。
紧接着他环顾四周，夜色已深，街上人影渐渐稀疏，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客栈灯火上。
“先住一晚。”他淡淡道，“待你酒醒了，明日再回。”
桑落只得乖乖闭嘴，跟在他身后进了客栈。
桑落才刚被安置在榻边，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身子一软，整个人栽到了榻上。方才在路上还能勉强撑着的醉意，这会儿终于彻底翻了上来。
她眉心轻轻蹙起，双手环抱团蜷在榻上，声音闷闷的：“胃好难受啊。”
宁渊原本已经转身欲走，闻言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月色透过窗纸洒进来，映着她泛红的脸颊，平日里那点跳脱与狡黠全没了，只剩下毫不设防的脆弱。那样子，怕是连自己身在何处都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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