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夏以臻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似乎是听见王霁冬提起盛朗。
“看来你不知道。”王霁冬凛着眉头问，“你们分手了？”
“霁冬，你刚说什么？你说盛朗帮你们建了房子？是什么意思？是古城的房子？盛朗？”
夏以臻钉在原地，在风里听见自己错乱的声音与呼吸。那场火后的一切她一概不知，六年了，她率先成了局外人。
站在雪里，夏以臻只觉得和六年前站在家味的废墟中同样冰冷，令她颤抖。盛朗的声音从许久前穿回——“相信我，你相信我吗？”“你依靠我一次，就一次……”
清林大的操场，此刻因风雪而空无一人。夏以臻坐在观众席，沉默着等她错过的一切上演。
王霁冬递给她一盒热巧克力奶，“真不冷吗？”
夏以臻摇摇头，从遇见盛宸开始，到现在，她已经觉不出什么了，甚至连咳嗽都没有力气。
“你换电话了。”王霁冬挨着她坐下，“这几年都找不到你。”
夏以臻低着眉眼：“对不起。”
“能理解，这样的打击放在谁身上都一样。我爸妈一直很担心你，我来了燕市后常让我找你，可惜，最后要靠偶遇。”
王霁冬浅浅笑笑，“不过好在这几年在电视上可以看到你，才令人放心了点儿。”
“霁冬。”
夏以臻望着王霁冬凌厉的眉眼，只觉得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磨逝去了，可有些东西却又像从未变过。她心头苦涩，一颗泪滚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你爸爸妈妈，是我当时太胆小，没有勇气面对。”
“我怕你们一家就此恨我，讨厌我，我无法承受，总以为不去看，不去想，就可以佯装相安无事，假装你们还喜欢我……”
“开了这个头，又发现再也回不去了，怕再见尴尬，面对面也没有话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王霁冬认真看着她：“他们当然是喜欢你的，我也是，从没变过。”
风卷着雪片吹来，吹得夏以臻眼睫纷白，她长久以来的担忧，思来想去从无答案，可只此一瞬，一切在她心里盖棺定论。眼泪放肆地流出来，落在手上，热得令人心安。
夏以臻蹭去眼泪，很快继续道：“霁冬，你说盛朗帮你们重建房子是什么意思？”
她用力回忆那年，“当时他让我放心在医院陪床，说你们家的房子有保险，他会陪同与保险公司沟通，一切很快就能处理好。我那时每次见到他，他都在笑，我总想象事情处理得很顺利，便忍着不敢问细节，怕……”
“没有保险。”
王霁冬性情极为干脆。
他径直打断，“没有保险，全部钱都是当年盛朗哥给的。”
“包含建房子期间的过渡安置费，总共给了八十万，其实倒用不了那么多，所以我爸这几年来也一直于心不安。不过房子建得很好很快，第二年春天我父母就搬进去了，直至现在。”他看向夏以臻，“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八十万。夏以臻倏地笑出来，顷刻天旋地转，王霁冬的话压得她喘不动气，心口钝痛蔓延，痛得人只能大口喘息。
过往的画面在风雪里穿梭，夏以臻无比熟悉这个数字，它不仅是八十万，也是盛朗的四年。
他曾经倾其所有，为自由而孤注一掷的四年，在那场因她而起的大火里，燃烧殆尽，片甲不留。
她曾经不明白盛朗为什么会输掉那场父子赌约，如今也有了答案。
他又一次替她买单了。
夏以臻忍不住干呕，她按住心口，忍着那里撕扯的剧痛，却徒劳无功，她感觉自己要死了，要让过往的潮水淹死了。
她看到眼前，年轻的盛朗正在这样的风雪里，奋力蹬着车子躲避城管。又站在他们相遇的街口，耐心地、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等她将炒饭一口一口吃完。
她看到无论家味再破再旧，冬日的院角总是站着一只为她而堆的雪人，他听见盛朗轻轻说，如果生他的气要给他机会解释，不可以分手……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在风雪里嘶声哭喊，她不顾一切地嚎啕，旁若无人……
盛朗，二十二岁曾为她倾尽所有的盛朗，她就这样放手了……
夏以臻终于投降了。即便被她一次又一次地忽略不认，如今也做不到继续无视某个事实——她深爱盛朗，六年，一如既往。
王霁冬安静地等她平复下来，见风雪小了些，才又道：“其实现在时间并不晚。所有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但永远不可能靠不面对解决，而且如果想解决，当下一定是最好的时间。”
他话音刚落，夏以臻骤然起身，她匆匆道谢，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出租车上，夏以臻给盛宸打去电话，问盛朗在哪。
盛宸似是去了第二场，听声音已经彻底喝多了，周围纷乱闹腾，还有男人轻浮的调侃欢笑。
他只是轻笑道：“怎么，约完会知道后悔了？比了比，发现还是我哥好，是吗？不过很可惜，傻子才会永远站在原地等，我刚刚已经劝过他了，让他也好好比比，说不定身边就不错的……”
“盛宸，算我求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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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朗一连几日都无法入睡。他的身体自上月开始问题重重，精神，神经，多年顽疾通通涌出。
眼前的盛玉麟躺在病床上，安静得像个婴儿。
盛朗隔着玻璃看他，倏忽想，人出生时就是这样被放在一张床上，享受这辈子最细致的呵护，却还常常闹着哭起来。直到眼前，满身插满管子，看上去痛苦十分，倒是安静得逆来顺受了。
对于现在的盛玉麟，他谈不上恨。就像对某个不会表达的物品，是难以真正恨起来的。
盛朗无力地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仰头阖目休息。
很快，他听见高跟鞋声从容而来，穿过一整条走廊，在他身边停住，又安静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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