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岑姝回到家时，闻墨还没回来。
“小姐，您回来了？”
惠姨看到岑姝回来，立刻迎上前来，伸手接过她的包。
同时，一双羊绒平底拖鞋已经被摆在了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室内的温度和湿度也已经被调节在最舒适的状态。
客厅是南北通透的挑高设计，以浅色为主调，墙面上巧妙融合传统法式雕花与罗马柱元素，天花板一盏造型繁复的奢华巴卡拉水晶吊灯悬垂而下。
岑姝就像一只战败的小孔雀，垂头丧气地灰溜溜回到家，又魂不守舍地换了鞋走进去，“……嗯。”
惠姨看到岑姝身上披着的这件宽大的男士西装外套，有些诧异。
惠姨是在岑姝小时候就照顾她生活起居的贴身女管家，后又陪着她在伦敦留学四年，对岑姝的生活习惯和爱好都了如指掌。
她对岑姝的私生活没有窥探欲，只是第一时间关心她的心情，轻声询问：“小姐今天不开心么？”
岑姝瘪了下唇，瓮声瓮气地说：“是有点烦，遇到个……讨厌的人。”
“我给小姐炖了冰糖雪梨炖燕窝。”惠姨又好声好气地哄着她到沙发上坐下，“喝点甜的心情好，我去端出来。”
“好。”岑姝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接着整个人仰躺着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她现在满脑子都在回荡着刚才梁怀暄那句话：——几年不见，你看男人的眼光怎么突然变差了？
很快惠姨就端着一盏琉璃蓝彩燕窝碗从厨房走出来，一抬眼，看见眼前的这副场景，即便她向来淡定从容，也险些将手中的碗打翻。
“他居然说我眼光差？！”只见岑姝突然诈尸般地从沙发坐起来，抓起一旁的抱枕猛捶，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可怜的抱枕在岑姝的攻势下，瘪了又鼓、鼓了又瘪。
凭什么几年过去了，他还是那副八风不动，淡然处之的模样？
惠姨看到岑姝幼稚又可爱的举动，无奈又慈爱地笑了笑，把燕窝碗放在桌上，悄然退去，把空间留给她。
偌大的客厅又只剩下岑姝一个人。
大到空旷，大到让她发虚害怕。
岑姝的动作缓缓停下，就像是被拔掉发条的洋娃娃。纤薄的身形披着那件男士外套，抱着抱枕，孤零零地坐在宽大的沙发上。
她垂下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颊。
她设想过很多次，他会不会从温哥华回来？他要是回港岛了怎么办，她要坦然地怎么面对他？
伦敦到温哥华横亘着8500公里的遥远距离，还有7个小时的时差。这几年，岑姝刻意屏蔽关于那个人的消息，不去看，也不去问。
然而就在今晚，她发现这几年为了忘记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化为乌有。
她还是会因他的只言片语被搅乱了心绪。
可他的模样看上去却那么风轻云淡，就好像那些事都成了过眼云烟，她的身份就又变回了好朋友的妹妹。
岑姝恍惚想起他们在伦敦分手时见的最后一面。
又是一个深秋潮湿的雨天，整座城市像被笼罩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匣子里，湿漉漉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卧室里只有鸟笼炉芯的壁炉中木头燃烧时发出细微声响，地面上一片凌乱，玻璃花瓶碎了一地，还有被她亲手打翻的纪念品。
梁怀暄那天穿着一袭黑色风衣，风尘仆仆地赶来，肩上甚至还有潮湿的雨露。他站在一片狼藉中望向她，那双眼里出现了一种极力克制的复杂情绪，像是失望，又像是自嘲。
他先走过来牵着她走到没有碎片的地方。
她想上去抱他，以为这次依旧可以像从前一样轻飘飘揭过。
可没想到男人不着痕迹地侧身，声音也骤然冷下来：“岑姝，这样会让你很有成就感是吗？”
岑姝一直觉得自己和他就像是两个极端。
他是个情绪十分稳定的人，而她却是一点就炸。
但平时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他总能一笑而过，说话也从来都是留有余地的。
那是岑姝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和她说话，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我今年26岁，不是18岁。”他的面色平静到有些冷漠，“我的世界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但在决定和你恋爱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把你放在首位。我在为你考虑，可你为什么从不为我考虑？”
她嗫嚅着嘴唇说：“对不起怀暄哥哥，我只是……”
“对不起不是挡箭牌，babe，我从没有想过要改变你。”他第一次打断了她的话，顿了顿，嗓音有些喑哑，“但事实证明，你也不会为我改变，因为从始至终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当时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岑姝的心上。
她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该做何表情。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问：“所以，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分手是吗……你能接受跟我分手？”
她仰着头看过去，试图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犹豫。
半晌，他的嗓音淡而沉：“没有什么不能的，就像你离开我，你也依旧会过得很好。”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这里，房门被不轻不重地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只留给她一个冷然的背影。
岑姝下意识就想追上去，却又顿住脚步。
她没有追上去。
他也没有回头看。
所以这扇门，足足关上了四年。
可这个场景却依旧历历在目。
过了很久，岑姝才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她起身走到餐桌旁坐下来有些心不在焉地喝燕窝，又拿出手机打开whatsapp给令窈发了条消息：【我到家了TAT】
令窈：【诶，party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岑姝：【没有，是我呆不下去，提前走了。】
令窈：【你怎么啦bb，心情不好吗？】
岑姝：【我刚刚碰到他了。】
令窈：【谁？徐家霖？】
岑姝：【不是……是前夫哥：）】
令窈：【？？我刚跟你说什么考虑复合，他就出现了？？！】
岑姝：【…………】
岑姝：【嗯，还是他送我回家的。】
岑姝又发了条长达一分钟的语音消息发过去。
她把刚才在车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令窈，又问：【他绝对是在嘲笑我吧？是吧是吧？[猫猫摆烂.jpg]】
令窈：【我怎么感觉他这样说话有点奇怪？】
对话框显示令窈一直在输入中。
半分钟后，令窈发了一连串的惊恐表情包，接着发来一条消息：【等等，他该不会是吃你和徐家霖的醋了吧？】
看到这行字，岑姝纤长的眼睫颤了一下。
她的心里有一瞬间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就好像是一根早就熄灭的烟花棒，毫无征兆地迸发出点点火花，又迅速消逝，最后重新坠入无边无际的沉寂之中。
岑姝抿抿唇，缓缓地敲出几个字：【不会了。】
和令窈聊完之后，岑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的身上还穿着他的外套。外套上的气味熟悉又陌生。
岑姝打开手机里的每日习惯打卡软件，一一勾选事项。
按时喝水，完成。
好好吃饭，完成。
……
保持心情愉悦，X
就在岑姝百无聊赖地打卡时，玄关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是闻墨回来了。
闻墨今天也穿了正装，笔挺的西装完美地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形。他穿西装和梁怀暄那种矜贵端方的感觉截然不同，是一种冷硬的感觉。
闻墨站在玄关处，一眼就看到岑姝身上披着的男士外套，蹙眉问：“徐家霖的？”
“……不是。”
这两年闻墨对她的态度变了很多，不再管的那么严。
闻墨也没有再追问，只是瞥了她一眼，说了句：“梁怀暄回来了，清姨让我们过两天一起去他家里吃顿饭。”
清姨说的是梁怀暄的母亲黎清姿。
岑姝怔了怔，然后有些闷闷不乐地问：“哥，我能不能不去啊？”
闻墨刚迈开腿往楼梯上走了两步，听到这话又顿住，他转头看向岑姝，“你究竟怎么回事？”
“我就是……”
“——我说你和梁怀暄。”闻墨打断她的话，冷沉的目光里带着一抹审视，直白地问：“你以前不是和他关系很好吗？第一次见到他，还说要让他做你哥哥。这几年到底怎么了。”
这几年每次逢年过节回港时候，闻墨都会让她一起出去聚餐。知道梁怀暄也回来时，她都以各种理由推脱掉。
岑姝当然不敢说真正的原因。
她瞒着所有人和他恋爱，最后分手了，可两家的情谊还在，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要去见他。
“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闻墨说，“你同我讲，我来解决。”
闻墨虽然脾气很臭耐心很差，但是个十分维护她的好哥哥。
岑姝张了张唇，心情好了点，“没有……算了，我会去的。”
“徐宣宁到时候也会去。”闻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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