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唐林醒来就在人牙子手里,这具身体虚弱的狠,摸起来胸骨根根分明,尤其是晚上胃里的饥饿感烧心的无法入睡。
一般像他们这些十岁上下的小娃已经认人,买卖市场上都是被头一个落选的。
唐林来了没几天,适应的倒是挺好,哼哧哼哧捧着碗咸菜疙瘩吞咽入腹,尽可能让自己恢复些体力。
平时空闲无事,他会在牙行里帮着洒扫干活,一来二去,牙头倒是对他有了几分好印象,至少咸菜疙瘩多给了些。
这一日,来了个面白无须的男子,口音柔弱,懂行的一看就知是宫里出来的太监。
太监被割了根子,便在世俗中,尤其是男权社会里沦落到被唾弃不耻的行列。
但凡是好人家,怎么可能会把金贵的命根子送去宫里,被去势当太监。
便是宫女都比太监要好上不少,到了年纪可以出宫嫁人,有机遇被帝王看上,还能翻身做主子。
而太监呢做着最肮脏低贱的事,宫里主子们哪一个看得起。
除非是帝王跟前的那四个大太监,也是明面上被称呼一句大监,指不定背后在怎么瞧不上。
“杂家过来挑几个好品。
长相端正,全须全尾。
那差品的,可别参合进去,碍了杂家的眼!”
小卓子从袖袋里掏出块帕子,捂着口鼻道。
“哎呦,公公您可是贵客,小的哪里敢!快请坐,上茶!”
牙头点头哈腰,转头又换了副嘴脸。
“快去把那几个新收的带过来,清理干净些!”
牙子驼着背,哎哎应声陪笑,正要去使人,又被牙头给唤住了。
“把那个叫小林子的一块带过来!”
唐林被安排在了最末尾,排成一队整齐乖巧的被牙子带到了卓公公跟前儿。
“公公,您老瞧看着,都在这儿,精挑细选,个个拔尖!”
卓公公嗦了口茶,将茶盏轻放桌上,帕子试了试嘴角,站起身来。
他走动到小娃娃们跟前儿,来回细看。
“这个太矮了不要,这个手上长痣不要,这个耳廓太小无福不要,这个……”
卓公公挑剔着,每点评一个,不要的被牙头一个眼神,由牙子带了下去,最后轮到了唐林。
“这个吗……”
卓公公看着枯黄的发色,刚想说不要,就入了一对猫眼似的琉璃珠子,细看之下还真有些暗金色。
“公公,福康——”
唐林拱手行礼,稚嫩的音色响亮干净。
“小子不怕杂家?”
“公公好看……”
“哈哈哈……这嘴是吃了甜蜜饯吧,好孩子,这个杂家要了!”
卓公公听高兴了,笑得一脸白粉都脱妆了。
马车上坐着包括唐林的六人,也许是头一次坐马车,除了唐林,都是小孩心性,摸这里摸那里好奇心挺重。
闭目的唐林在想什么,一番小儿打浑倒是让他可以出了牙行,只是之后的路怎么走还要看买家底蕴。
能让一个公公出面采买,至少不是什么破落户,但高门大户,世家大族却是绝不可能了。
世家高门重视一族名声,怎会与太监这种自甘堕落的假男人为伍,唐林暗自猜测。
马车咕噜噜进了青雀巷,里头皆是些四四方方的三进宅子,什么破落寒门,商户都住这里。
唐林掀开了些帘子,仔细瞧着马车绕过一座青瓦白墙的大宅子,他看清了高粱牌匾上书唐府二字。
随后马车绕到西侧,在一个平时用来进出下人和菜贩子的两扇红漆门户前停下。
门口站着个老妈子,就等着唐林六人,一见面便板着脸教导了些规矩,勿听勿看勿动,差不多就这意思,当个木头人。
亭廊曲折蜿蜒,绕来绕去,分支小道也挺多,一般都是下人用来疾走。
过了后侧院的耳房,便是主家女眷们用来休息活动的地方,花廊庭园,假山石流。
最后才是前院,由正堂,左右厢房,壁画石屏,曲廊景致构成,一般用来短暂的会客。
唐林被带到了中堂,四四方方的天井之中,春日里的微风吹动竹枝沙沙沙作响。
一时间天井中除了唐林六人,竟再无一人,开始还能乖巧不动的小娃们站久了腿脚酸麻,竟是摆动起来。
却不知中堂上,正坐着一白发老翁盯着天井中的唐林等人。
说是老翁,却也同他身边谄媚的卓公公一般面白无须。
“唐大监,您老看看,杂家这事办的,还成不?”
“模样瞧着板正,但这性子……倒是不够稳妥!”
被称呼一声唐大监的老翁,没有明显的神态动作,说不上兴趣。
卓公公瞧着外头打焉了的小娃娃们,确实有些气恼,不过好在还有一个人,没叫他办事不得利。
“您老瞧!这里!还有一个稳妥着的。
小林这孩子,是个嘴甜的,尤其一双眼睛那叫一个漂亮!
养在唐大监跟前,就跟猫似的,平时啊逗弄得趣。”
“哦——把这孩子叫跟前来!”
唐汪海发了话,自是有管事去安排着,不稳妥的被带下去,回了牙行自是不说。
这边,唐林被管事带着进了一雅致的厅堂。
管事冷脸的离开,留下唐林一人独自面对,要是一般小娃娃遇上唐汪海如今的气场怕是哭惨了。
能够在帝王身边屹立不倒,安稳告老的唐汪海作为帝王的匕首,干尽阴私,手上参合的人命不要太多。
唐林一时不明就里,只是礼仪到了,总不会错的。
眨着透亮干净的眸子,一笑起来右边脸颊上还浮现浅浅梨涡,唐林立即拱手在额眉前,深深一福。
“过来!”
唐汪海看他动作,眉眼间的肃然稍稍柔和了些,招手示意唐林。
“往后,您!就是我爹吧?”
“哈哈哈,好小子!是通透人。
只是有件事,杂家得明说,省得结亲结成仇,养出个白眼狼来,给杂家添堵!”
唐汪海这是看得满意,也是诚心诚意想有个养老送终的子嗣,不至于孤魂野鬼,没后人香火祭祀。
但也怕养着养着,养出个中山狼来。
毕竟他是个太监,去了根,不男不女,谁都看不起的身份。
唐林要是记在了他名下,成了他儿子,自然要受世人眼光指摘奚落,趁着眼下一切还有回转余地,讲清楚对双方都好。
“杂家是个太监!
别瞧着,杂家伺奉在皇帝跟前,得人一声大监。
人前尊敬,人后啊,指不定怎么编排杂家是什么玩意!
没了尊贵的主子,杂家就是奴才里头最叫人瞧不上的阉货!”
唐汪海肃然了脸色,一双严厉的眼珠子盯上了唐林,不放过这孩子脸上可能会出现嫌弃,退怯等负面的神情,一旦如此,那两人便是无缘无份。
“若不是生活所逼,无亲庇护,谁不想做个体面人。
就像小子,无父无母,乞讨卖乖受尽多少冷眼嘲讽!
眼下,谁能给我一口吃食,那就是我亲爹!”
“您,痛吗?”
一双琉璃珠子似的眼里,没有一丝的嫌弃或者退怯,就像唐林说的,能当个堂堂正正的人谁不想,可也要看这世道给不给穷人机会。
一个男人去根之痛,不光是身体剧痛,更是心理上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好孩子--”
唐汪海一把拉过唐林,将人抱着不放,眼底热泪盈眶,胸口有一股酸麻的情感爆发出来。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送来一个七巧玲珑心的妙人。
一夜之间,南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皇帝跟前的唐大监有了儿子。
听说还要办一场认亲礼,双方过了天地明路,正正当当续上父子亲缘。
看来啊,这唐大监很满意新认的儿子,逢人一提起就乐呵。
人逢喜事精神爽,就连皇帝都感同身受问上一问。
“唐伴伴,听闻,你这奴才认了儿子。
瞧这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孤倒也好奇几分,可是个好孩子?”
宋元帝自己就有不少子嗣,除了在大皇子身上体会过为人父的喜悦,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儿女降生变得稀疏平常。
尤其是他老了,眼看着儿子们长成,帝王疑心一起,总想着这些龙崽子觊觎他屁股底下的位置,欲取而代之。
自然越发厌烦这些儿子们,倒是女儿还能燃起一丝父亲的乐趣。
但女大避父,更何况是皇族公主,一生下来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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