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十七年霜降,子时的更鼓声淹没在朱雀门的厮杀中,九十九级白玉阶正在吞吃血色。
六岁的凤御龙蜷缩在太和殿藻井夹层,雕着五爪金龙的木梁硌得肋骨生疼。她透过蟠龙纹的缝隙,看见母后的鲛绡裙裾在风中绽开血莲——慕容云羲的三千青丝被禁军统领攥在掌心,雪白脖颈抵着祭天用的玄铁钺,刀锋映出檐角将熄的残阳。
"慕容云羲,交出传国玉玺,本将留你全尸。"禁军统领的佩刀滴落朱砂般的血珠,那是刚斩杀了十二名羽林卫的痕迹。
凤御龙咬住手腕,血腥味在舌尖炸开。两个时辰前,父皇在麟德殿呕出的黑血染透了她的百鸟裙。那些曾笑着说要永远守护她的金吾卫,此刻正将嫔妃们的尸体挂上宫墙,像一串染血的灯笼。
"逆贼..."慕容云羲染血的指尖突指东南,"双日凌空的天象已显,尔等必遭天谴!"
禁军们下意识转头。电光石火间,慕容云羲撞向玄铁钺,却在刀锋割破肌肤的刹那,从袖中甩出九枚淬毒金针。拓跋烈捂住咽喉倒下时,她夺过玄铁钺劈开最近的火盆,燃烧的龙涎香瞬间引燃帷幔。
"龙儿,记住这火焰的颜色。"母后最后望向藻井的眼神温柔如初,"朱雀涅槃时,要把自己烧成灰......"
“轰隆!”
梁柱倒塌截断遗言。凤御龙咬破手腕咽下呜咽,怀中青铜钥匙硌得肋骨生疼,忍着疼痛在浓烟中摸索密道机关,背后突然传来金铁交鸣。转身刹那,寒光劈面而来——
十四岁的夜星悬剑锋停在女童眉心三寸,执剑的手在颤抖。他月白锦袍溅满血渍,凤眼微微上挑,本该清隽的眉眼染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晦暗,右手指节因握剑过紧泛着青白,左袖暗藏三枚淬毒袖箭,户部尚书府的青玉鱼符在腰间泛着冷光:"原来传闻中的嫡公主藏在这里。"少年剑锋下移,挑起她颈间刻着凤纹的玉璜,"公主可知,臣若在此刻弑主,能换夜家百年荣华?"
六岁的凤御龙突然抓住剑刃,血珠顺着鎏金剑格蜿蜒:"那夜尚书可知..."她踮脚凑近少年耳畔,"杀我,萧衍许你夜家相位;不杀...我能让萧衍跪着舔你的靴。"稚声淬着寒意,"哦,对了,你书房暗格里的前朝血书,足够诛你九族?"
火舌舔舐着夜星悬的袍角,他在这个六岁女童眼中看到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焰光。很多年后他仍会梦见这一刻——那个本该哭泣的公主,正用目光将他锻成刀刃。
密道阴冷潮湿,凤御龙的绣鞋早已渗出血迹。她攥着母后临死前塞入怀中的青铜钥匙,那是开启皇陵暗河的秘钥。夜星悬的剑始终离她后背三寸,这个在叛变中保持沉默的尚书之子,此刻成了她唯一的生机。
暗河入口的石门上刻着双头凤图腾。当凤御龙将钥匙插入锁孔时,夜星悬突然按住她手腕:"公主可知,这河道直通青州?"他指尖划过石门上的水痕,"三日前青州暴雨冲垮堤坝,此刻河道里流的可不只是水。"
话音未落,轰鸣声由远及近。浑浊的洪水裹挟着断木碎石奔腾而来,夜星悬一把扯过凤御龙跃入河道。激流中,少女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在漩涡中看到无数浮尸——都是戴着金项圈的宫娥。
"抱紧!"夜星悬突然将她按在怀中,后背重重撞上礁石。血腥味在鼻腔弥漫,少年却借着冲击力攀住凸起的岩壁。凤御龙摸到他后背黏湿的一片,那是为护她被礁石划开的伤口。
当二人爬上岸时,朝阳正刺破云层。夜星悬撕下衣摆包扎伤口,露出腰间暗藏的密信——盖着镇国公萧衍的私印。凤御龙眯起眼睛,信上"诛杀余孽"四字在晨光中格外刺目。
"现在杀我还来得及。"她把玩着沾血的青铜钥匙,"或者..."突然将钥匙抵住自己心口,"让这把钥匙永远沉入暗河。"
夜星悬用剑尖挑开前方蛛网:"萧衍让我来确认公主生死。"月光从头顶裂缝漏下,照见他嘴角讥诮的弧度,"但我突然觉得,活着的公主更有趣。"
少年夺过钥匙放入怀中:"公主的命,现在是我的筹码。"他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却仍用剑撑起脊梁。
子时青州港,夜星悬将密信投入火盆,火光映出"萧衍"钤印。他凝视熟睡的凤御龙,将解毒丸塞入她枕下——那是慕容皇后临终前给他的最后筹码。
三百里外皇城,萧衍抚摸左脸烧伤:"找到慕容余孽了吗?"
"夜家小子已处理干净。"暗卫捧上焦黑襁褓。
三个月后,青州城郊破庙。
暴雨冲刷着残破窗棂,六岁的江浸月缩在神像后,她粗布麻衣裹着单薄身躯,用炭笔在《九章算术》上演算治水方程,划出稚嫩的笔迹。她将青丝紧紧束成男子发髻,粗布衣下缠着层层素绢,刻意用锅灰抹黑了原本清丽的面容。雨水从残缺的瓦片漏下,在她脚边汇成小小的溪流。
庙门突然被踹开,五个持刀壮汉闯进来。"哪来的野种占老子地盘!"刀疤脸踩碎她的算筹,"扒了衣裳验验公母!"
江浸月浑身僵硬,袖中滑出半截铁尺。她不能暴露女儿身——科举夺魁时在户部留的可是男子名册。
江浸月后退半步,袖中滑出半截铁尺。这时门外传来马蹄声,一队官兵簇拥着辆青布马车停在庙前。车帘掀起,露出夜星悬苍白的面容:"官道被泥石流阻断,暂在此处歇脚。"
刀疤脸见状要溜,却被官兵团团围住。夜星悬咳嗽两声,目光扫过江浸月脚边的算式:"这治水方略倒是精妙,小兄弟师从何人?"
"这是母后的九宫算法..."六岁女童突然蹲下,指尖抚过炭迹。江浸月垂首哑声回道:"家父曾任工部水曹。"她刻意压低嗓音,后背渗出冷汗——夜星悬腰间挂着户部鱼符,正是核查科举身份的主考官。
夜星悬正要追问,马车里突然传出茶盏碎裂声。他脸色微变,转身时宽袖带起一阵药香。
当夜暴雨倾盆。江浸月蜷在神像后浅眠,忽然被细微的响动惊醒。她看见夜星悬跪在马车前,怀中抱着个裹在斗篷里的娇小身影。
"殿下,该喝药了。"夜星悬的声音在雨声中破碎。
斗篷滑落一角,露出半张稚嫩却苍白的脸。江浸月瞳孔骤缩——那分明是城门悬赏万金的嫡公主!此刻凤御龙唇色发青,手中却紧握着半块虎符。
凤御龙在混沌中闻到血腥气。她梦见母后被玄铁钺斩首,头颅滚到朱雀阶下时突然睁眼:"龙儿,你要成为烧尽腐朽的火!"
惊醒时喉间腥甜,她发现自己枕在夜星悬膝头。少年正用银针挑破她指尖放血,案几上摆着十七种毒物——都是这三日遭遇的刺杀痕迹。
"七虫七花毒。"夜星悬将染黑的银针浸入药酒,"公主可知,这毒来自南疆?"
夜星悬眼底闪过异色。这时车外突然传来破空声,十八支淬毒弩箭穿透车壁!
"低头!"夜星悬揽住凤御龙滚下马车。暴雨中,二十名黑衣死士持弯刀逼近,刀锋映出江浸月苍白的脸。
夜星悬将凤御龙推给江浸月:"带她走!"转身迎敌时袖中射出三道乌光。江浸月背起凤御龙冲向庙后密林,少女的鲜血透过粗布衣料渗入她肌肤。
"你叫什么...?"凤御龙在她耳边气若游丝
"江寒枝。"她用了母亲取的化名。
"去青州大营..."凤御龙抬眼看她,"找...玄铁令......"
次日子时的青州港,夜星悬将密信投入火盆,青烟扭曲成"萧衍"二字。他凝视熟睡的凤御龙,将青铜钥匙塞入她襁褓——慕容皇后死前用血画出的逃生图正在泛光。
三百里外皇城,萧衍抚摸左脸烧伤:"朱雀门余孽清理干净了?"
"夜家小子亲手焚尸。"暗卫捧上焦骨。
承平二十七年春,暴雨冲刷着青州大营的玄铁军旗,十六岁的凤御龙勒马立于溃堤处,玄色劲装裹着已显挺拔的身形。她指尖抚过腰间缺角的青铜钥匙——这是十年来唯一从宫中带出的物件。
凤御龙展开青州河道图。夜星悬的月白锦袍已换成玄色劲装,指尖点在泛滥区:"治水需三百万两白银,但萧衍克扣了赈灾款。"
"用这个抵。"江浸月掀开草席,露出地窖中成箱的青铜面具——正是十年前朱雀门死士的遗物。她束胸甲下缠着《九章算术》,耳垂旧疤被碎发遮掩。
午后,凤御龙裹着潮湿的披风站在瞭望台上。她望着下方正在操练的玄甲士兵,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半块虎符。江浸月束紧胸口的素绢被汗水浸透,却仍挺直脊梁捧着治水图:"若用墨家连环闸,可将工期缩短七日。"
"墨家机关术岂是儿戏?"祭无疆的银枪突然横在图纸上,枪尖寒光映出她眉间戾气。这位玄铁军统帅卸了头盔,高马尾用玄铁环束着,眉骨处有道陈年刀疤平添三分肃杀,"三年前墨家水车害死三百民夫,殿下可要重蹈覆辙?"
凤御龙尚未开口,营外忽然传来机括转动声。十八具机关木鸢盘旋而至,墨尘赤足立在为首的鸢首,孔雀翎斗篷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脚踝银铃轻响,妖冶面容引得士兵们窃窃私语。
"祭将军说的可是青州堰惨案?"墨尘轻笑着落地,鎏金算筹在指尖翻飞,"那批水车齿轮用的是陆氏商行次等铁,与我墨家何干?"
此时凤御龙手握青铜钥匙:"墨公子若能用机关术助我治水,本宫许你翻阅工部秘藏《天工开物》。"
暴雨中炸开惊雷。夜星悬撑着油纸伞从雨幕走来,月白锦袍下摆沾满泥浆:"陆氏商行的船队已到码头,不过..."他故意停顿,看着墨尘骤然收缩的瞳孔,"船上押运的是慕容氏私兵。"
青州码头笼罩在雨雾中,三十艘货船正在卸下精铁。陆鸣舟摇着洒金折扇站在船头,翡翠扳指与腰间玉带扣相撞叮咚作响,俊俏的脸上堆着笑:"草民捐这些精铁,只想求殿下赐个'义商'匾额。"
"陆公子想要的不止这个吧?"凤御龙指尖划过精铁表面的水纹,"岭南精铁市价三钱一斤,这些货却掺了三成磁石——"她突然抓起铁块砸向船板,溅起的火花引燃了浸油的缆绳。
陆鸣舟笑容僵在脸上。火舌窜起的瞬间,白砚的药箱重重砸在燃烧处,药粉腾起白烟扑灭火苗。他白衣胜雪的身影从桅杆跃下,眉间朱砂痣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磁石遇火则爆,陆公子这是要炸了青州港?"
"误会!天大的误会!"陆鸣舟的折扇急摇,"定是手下人办事不利..."他突然指向正在安装机关的墨尘,"墨家小子验过货的!"
墨尘的鎏金算筹突然卡住齿轮,转头露出无辜神色:"在下只验硬度,哪管成分?"脚踝银铃随动作轻响,袖中却滑落半枚慕容氏腰牌。
江浸月突然冲上前扯开墨尘衣领,露出他锁骨处的火焰纹身:"你是慕容氏暗桩!"她铁尺抵住纹身,"三年前青州堰惨案幸存者身上,都有这种烙痕!"
暴雨骤急。凤御龙按住江浸月颤抖的手,在她掌心写下"将计就计"。少女突然提高嗓音:"押下去!严查墨家与慕容氏勾结之事!"
"且慢!"夜星悬的袖箭钉住墨尘袍角,"机关阵图尚未交付,此人杀不得。"他俯身捡起腰牌,突然轻笑出声,"慕容氏暗桩的腰牌...怎会用的是户部特供鎏金纸?"
当夜,中军帐内灯火通明。凤御龙拆开发髻,青丝垂落在江浸月刚铺好的床褥上:"白日做戏辛苦了。"她指尖点着枕下匕首,"墨尘的纹身是烫伤,不是烙痕。"
江浸月正欲开口,帐外忽然传来白砚的声音:"殿下该换药了。"他提着药箱进来,目光扫过少女散开的衣襟,"伤口沾了雨水,恐会溃烂。"
凤御龙任由他解开绷带,忽然问道:"白先生可知双日凌空的天象?"她盯着白砚耳垂的药玉,"钦天监说这是女主天下的征兆。"
"天象之说..."白砚指尖银针精准刺入穴位,"不过是人心所向的幌子。"他突然抬头,"但若东南方真升起赤色云团,配合殿下手中虎符..."
话未说完,祭无疆掀帐闯入:"机关阵图有问题!"她将图纸拍在案上,玄铁护甲还带着血腥气,"第三道水闸的齿轮转向,会把洪水引向玄铁军粮仓!"
凤御龙披衣起身,发丝扫过江浸月正在研墨的手:"墨尘现在何处?"
"在地牢喂老鼠。"夜星悬幽灵般出现在帐角,手中把玩着墨尘的银铃,"不过他给了个有趣的消息——陆鸣舟那批磁石精铁,是用来造指南车的。"
暴雨声中,江浸月突然指着图纸惊呼:"这不是治水图!是皇陵风水堪舆图!"她铁尺划向某处标记,"这里本该是泄洪口,实际对应着朱雀陵地宫入口!"
帐外忽然传来号角声。瞭望塔士兵嘶声大喊:"东南方!东南方天现异光!"
凤御龙赤足冲出军帐。漆黑天幕下,赤色云团正如火焰燃烧,在雨幕中幻化出双日轮廓。她忽然高举虎符:"玄铁军听令!即刻开闸放水!"
"殿下不可!"祭无疆银枪横挡,"下游有三千农户!"
"本宫要的就是水漫青州。"凤御龙眼中映出赤色云团,"三日内,我要让全天下看到——"她转身指向正在形成的双日幻象,"朱雀临世,水退天晴!"
江浸月突然跪地叩首:"臣请命带三百死士炸毁旧堤!"她束发的布带被狂风吹散,青丝披散肩头竟有几分女气,"只需将洪水引向废弃矿洞..."
"本宫与你同去。"凤御龙将虎符塞入她手中。
当夜,青州百姓目睹赤色云团中飞出百只机关木鸢,载着炸药的鸢群精准摧毁十二处堤坝。洪水涌入矿洞时,江浸月抱着凤御龙跃上最后一只木鸢。她们在夜空中看到,真正的双日奇观正在云层后若隐若现。
子夜的刺史府密室,夜星悬的指尖抚过密信蜡封,火漆印着萧衍独有的玄铁纹。他将信笺凑近烛火,赫然露出“诛凤”二字,却故意让蜡油滴落模糊字迹。
三百里外皇城,萧衍的玄铁面具浸在血泊中。他独眼盯着朱雀门方向:“慕容家的余孽…竟能活过十年…”
暴雨突至,江浸月站在堤坝上展开治水图。束胸布下的胎记隐隐发烫——那是十年前皇后侍女临终前烙下的印记。
暴雨裹挟着碎石撞击山崖,凤御龙贴着峭壁疾行,玄铁锁链在腕间铮鸣。江浸月在前方劈开藤蔓,突然转身将她按在岩壁上:"东南三十丈有伏兵。"
话音未落,十八支淬毒弩箭穿透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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