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事这么多，程越也没想过再拿起画笔的事。
这画室太好了，完全就是他梦想中的样子。
从前他条件也不好，舍得花钱给阿商买价格高昂的猫粮，却舍不得给自己租大一点的房子，通常只能在客厅的小地毯上坐着抱着画板画画。
此刻看着这么漂亮的画室，说不心动是假的。
可程越却忍不住低声，“不用这样的，反正过两天我就要搬出去了，到时候空着多可惜。”
男人不悦的眯了眯眼，声音淡淡，“没关系，到时候我就开放这间画室，谁想来都可以，交费就行。”
少年眨了一下眼，犹豫了一下，“多少钱一天啊。”
程商简直被他这幅傻乎乎的样子气的没脾气。
他扯了一下嘴角，“两千块吧。”
天！
这么贵！
程越不知道现在的经济水平，但听到这个数字还是有些吃惊。
男人抬了抬眼，“所以，要不要趁着现在免费的时候，体验一下。”
程越到底没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
少年小心翼翼的走到画架前坐下，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眼睛一直是弯弯的。
阳光晃在他的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脸颊都是奶白色的，看的男人一阵牙痒，恨不得在上面印上一个个牙印。
他低低咳嗽一声，走到画架面前的椅子上坐好，“可以开始了。”
程越看的眼皮直跳，赶紧开口，“你干嘛？”
男人语气自然，“不是要画我吗？”
“你……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今天是公休日。”
程越一噎，“那，那你就没有别的重要事要处理吗？”
程商好整以暇的看着程越，“画画不重要吗？”
少年不吭声了。
画画是重要，但又不是他画。
不过能用这么好的画室，画一副回报男人也是应该的。
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画笔摩擦在纸面上的沙沙声。
程越画画的时候很认真，睫毛偶尔垂下来，显得很乖。
做模特其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神态，很容易疲惫。但男人坐在那里，却觉得整个人像是前所未有的宁静，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他还是一只猫的时候。
坐在那里，很专注的看着少年。
这二十年里，他的位置越做越高，有人敬仰有人妒恨，但程商未曾有一天真正高兴过。
好像从少年失踪的那一天开始，他的灵魂就跟着已经死去了，只剩下一个空壳在竭力煎熬。
直到现在，他才觉得，好像阔别己久的灵魂，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等程越放下画笔的时候，男人姿势仍旧未动。
少年歪了一下头，问他，“你是不是身子僵了。”
男人“嘶”了一声，低低道，“好像有点。”
程越放下画笔，赶紧去想把他扶起来，结果还没等搀着男人起身，就被他反手拽了一下，少年没防备，竟一下坐到了男人腿上。
他吓了一跳，“你干嘛？！”
男人的大腿□□，隔着一层布料也能感受到此刻的滚烫，少年浑身的不自在，挣扎着想起身，却被男人搂着腰抱的更紧了。
“程商！！”少年声音又急又气，“你干嘛！！”
男人凑在他的颈窝处，粗重的呼吸打在上面，有点痒，更多的是像过电一样，每一个毛孔都往外散发着热气。
“你忘了？以前给我画完画，你都要抱我。”
男人低声，“流程你忘了？”
见鬼的流程！
程越从小到大都没和别人这样亲密的接触过，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从四面八方的热气包裹了，密不透风的喘不过气。
这个时候才觉得男人有点像猫，凑过来闻来闻去的，直到最后被少年气的捶了两下，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人。
程越衣服都被弄乱了，眼里满是怒火，“你太过分了！”
男人轻轻捻了一下指腹，好像上面还留着刚刚搂过少年的触觉，他确实做的有点过火了，但好像少年一凑近他，男人的自制力就寸寸崩塌。
“抱歉。”
程商一脸诚恳，“猫科动物就是这样的，总想和主人亲近。”
程越咬了一下牙，“不是说了别这么叫我。”
男人从善如流的改口，“越越。”
程越简直没脾气。
从前阿商就是这样，犯了错就卖乖，喵喵的叫两声，少年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他抿了抿唇，不再开口，转身回去到画架上把画纸抽走。
程商皱眉，“不是给我的画吗？”
少年用力重复，“是我画的画！”
好像真的把人惹到了。
程商大步走过去，拦到少年面前，低声道，“不是送给我的？”
程越鼓着脸，“不送了，你让开。”
男人当然不可能让，低声哄着少年，“越越，你讲讲理，我就是阿商，为什么阿商能做的事，我不能。”
程越不想和男人再理论这件事，反正他嘴笨，怎么也说不过程商。
只是又气鼓鼓的重复了一遍，“你让开。”
程商无奈，只能让开身子，看着少年踩着拖鞋哒哒哒的下楼，回到房间里。
“叭嗒”是房门落锁的声音。
男人有些头痛的按了一下额角。
犹豫了一下，程商起身去了客厅，看见在角落里努力往自己的屁股上插.插头的机器人，抬脚踹了他一下。
平时程商和机器人几乎是互不干扰的状态。
机器人会自己充电，平时在家里也能做一些小家务，这就足够了，程商很厌恶别人踏足这个房子。
这是他和程越的家。
但自从程越来这几天，这机器人也不知道哪个程序出错了，竟意外的的喜欢黏着程越，气的程商一天要踹他好几次。
又挨踹了。
【消消】转过身，豆豆眼盯着程商，“我要去告诉越越你欺负我。”
男人险些气笑了。
真没想到他还能有被机器人威胁的一天。
不过现在没功夫和他计较。
程商眯了眯眼，淡淡说，“就是让你去找越越，不是要陪他玩吗？去哄他开心。”
【消消】一听见能去找程越，赶紧挪着身子往前走。
.
房间中，程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他到现在还没缓过来，有点羞臊又有点不适应。
程越每次面对程商，都会觉得有一些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程商有时候的一些话，一些动作，会不自觉的让他想起软软的豹猫，但男人偶尔冷厉的神色，举手投足的压迫感，又让他陌生。
总是很割裂。
就像今天男人说的，为什么可以抱阿商却不可以抱他。
一个是软软的小猫咪。
另一个呢，身材高大的男人，感觉一拳头就能把自己捶死，怎么能一样啊。
程越烦躁的想揉头发。
房门被轻轻敲了敲。
以为是程商，少年撅了一下嘴，本来没想管，但外面却传来了【消消】的声音，“是我呀！越越。”
程越一听赶紧起身去给机器人开门。
“你怎么过来啦。”程越弯了一下眼睛，“快进来。”
听到少年这句话后，【消消】才敢走进来。
平时这间屋子是禁忌，男人从来不让【消消】进来，即便是打扫房间，也是男人亲自来弄。
这还是【消消】第一次走进来。
程越坐在小地毯上，招呼着【消消】过来。
“来找我玩游戏吗？但是我们玩什么呀。”
【消消】凑过来，给程越看他的小肚子，那上面竟然是一块电子显示器。
“最近有一个抽牌的游戏特别火。”
电子显示频上出现十张扑克牌。
“你挑一张，如果是红牌，就可以问我一个问题或者让我去做一件事，如果是黑牌，就反过来。”
程越恍然，“真心话大冒险啊，两个人玩是不是太少了？”
【消消】犹豫了一下，“你要叫他吗？”
“……”程越立刻说，“算了，还是我们玩两把吧。”
他随便点了一张牌，是红色的。
程越想了想，问他，“平时程商住在这里吗？你知不知道这个屋子，是什么时候布置的？”
“程先生平时不住在这里，但是在我过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都弄好了，这间屋子平时先生也不让我过来的。”
程越心口处莫名抽动了一下，他睫毛抖了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越手气好，每次都是红牌，只有最后一次抽到了黑牌。
【消消】的电子音听着有点兴奋，“你去煮甜咖啡给先生喝！”
少年一噎，“甜咖啡？”
“放很多糖，程先生最讨厌吃甜的。”
【消消】想要报复的心思很明显。
程越犹豫着，“不好吧，他生气怎么办？”
【消消】斩钉截铁，“他不会生你的气的。”
程越才不信这个机器人的话，但愿赌服输，他也不愿意耍赖。
少年站起来出门去了厨房。
【消消】赶紧跟在身后，显然是看热闹的成分比较大。
不仅是小机器人想要报复，程越也有点为刚刚男人欺负他的事报仇的意思，一口气倒了小半袋糖进去，拿着勺子搅拌了一下，他就端着去了书房。
平时即便是公休日，程商也是在处理公务的。但现在明显不同，别说公休日了，他恨不得所有的时间都留出来陪程越。
在程越生气回房间后，男人才抽空看了一眼手机，秘书发了一些待处理的文件过来，男人敛眉看了几眼，才起身去了书房处理。
左不过还是“重青会”的事，新旧人类地位悬殊，引发的社会矛盾越来越大。
男人刚在键盘上敲了两个字，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
新人类会有一部分的动物特性，例如他的听力就特别好，甚至能听见少年在门口犹豫来回小声踱步的声音。
到门口程越才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的做法太幼稚了。
正纠结的时候，面前的房门直接被打开，程越被吓了一跳。
男人深深的看着他，目光又垂落到他手上的杯子上，“嗯？越越给我煮的咖啡？”
程越抿了一下唇，目光有点发飘，“嗯……”
程商眼底的笑意更明显，他让开身子，“进来。”
少年听话的走进去，端着杯子放到桌面上，“咳，那个，你忙你的吧……”
“不忙。”男人先一步打断他的话，拿起旁边的手机调出一个页面给程越看，“刚刚还想去找你，有一个全息美术馆试营业，要不要去看一下？”
全息美术馆？
程越被这几个字吸引了注意力，凑过去低头认认真真的看，越看越有些心痒难耐，赶紧说，“想去，想去的。”
“这家美术馆不同，是晚上营业，我提前预约好，到时候一起过去。”
程商心底满意，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少年贴近的机会。
他随手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脸上的神色忽而顿住。
少年想要开口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心虚的看着程商，“那个，我好像手一抖，糖放的多了点。”
何止是多一点呢。
男人觉得整个嗓子都被甜的麻木了。
却还是要强装镇定，“没事，我喜欢甜一点的。”
从书房出来，【消消】马不停蹄的窜过来，“怎么样？他喝了没有？”
程越哼了一声，“不告诉你。”
少年性子软，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又把在画室的不愉快抛之脑后了，在客厅欢欢喜喜的看电影了。
男人处理完余下的事后，从书房出来，正看到少年趴在沙发上，晃着小腿，宽松的裤腿落下来，露出白嫩的一片腿肉。
有些晃眼。
程商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才走过去。
“看什么呢？”
“恐怖片。”少年侧头看着男人，犹豫了一下，“你要看动画片吗？”
以前阿商就很喜欢看动画片。
男人被气的笑了，“你真以为我喜欢看动画片？”
只是因为每次他装作认真看动画片时，少年会高兴的在旁边给他拍照，还会夸他好乖，之后又会抱着亲他。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好！”可以去美术馆，程越显得兴致很高。
晚上外面的温度会降得很低，刚好之前订做的衣服也送到了，程越穿了一件浅色的毛衣，他皮肤白，很衬他的气色，显得整个人很乖。
男人的目光放上去就没有挪开过。
没想到晚上街上也会有这么多人。
程越趴在车窗边好奇的打量，突然想起什么，“新人类可以有半人半动物的形态吗？我看外面很多人会放出自己的耳朵和尾巴。”
“可以的。”男人解释道，“因为新人类的地位高，很多人都愿意显示自己的动物形态，以此为骄傲。”
程越眨了眨眼，侧头看着男人，“听说你的本体返祖成豹子了？”
程商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
他知道少年一贯是胆子不大，猎豹什么的，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他。
没想到程越竟然带着些兴冲冲的问他，“那我怎么没见过你放出本体？”
男人眸色一暗，停顿几秒，静静的问他，“你想看吗？”
程越眨了眨眼，“有点好奇。”
男人挑了一下唇角，“好，回家给你看。”
这话没毛病，但听到少年耳朵里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他低低咳了一声，把头扭过头，索性不吭声了。
而男人盯着他的后脑勺，只觉得好圆，好可爱。
很快就到了美术馆大门外。
没想到晚上还会有这么多人，程越有点吃惊，旁边有两个人在身边挤过去，没等程越反应过来，男人先一步从旁边拦了一下，揽着少年的肩膀把他带到自己身边。
男人低声，“慢一点，跟紧我。”
少年的手被他攥紧。
男人牵着他的手，穿过有些拥挤的人群，从旁边的通道刷卡进入。
程越几次试探着想把手抽出来，却被男人攥的更紧了。
直到进入场馆内，周围人少了许多，程越却没好意思再抽出手，就这样任由着男人一直牵着他。
每一幅画都是全息投放，程越没见过这种，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面前的这个是一副男人的素描，被投放后，好像真的有一个男人坐在自己面前。
程越好奇的伸出手，想去碰一碰，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被男人攥住手腕。
“别碰。”男人面色很严肃。
程越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有电流吗？”
程商冷声道，“不要碰别的男人。”
“……”
程越气的甩开他的手，“你说什么呢，这是艺术。美术学院还经常请人体模特呢。”
男人眯了眯眼，“你也画过？”
“你猜。”
男人心情不悦，又不能对程越发什么脾气，只能在一旁冷声冷气的开口，“你上次也见过我的腹肌，是不是比你看的那些要好？”
不知道男人为什么要在这种场合讨论这些问题。
程越愤愤道，“我说了我没看！”
程商得寸进尺道，“那你下次画我的人体。”
程越扭过头去，懒得再和他说话。
之后再往里面去，都是各色的全息投影的画，程越看着，忍不住想，如果他之前画小豹猫的画还在的话，是不是也可以放在这里投影。
不过想想又不对。
男人就在自己身边，何必看什么投影呢。
中途程越接了电话，程越看的正入迷，也没注意，自顾自的往前走，忽而听见耳侧有人叫他。
“程越！”
他回头，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一时怔住。
那人看样子也很吃惊，上上下下打量着程越，“居然真的是你，你，你怎么……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年轻。”
程越抿了一下唇，也不好说自己穿越的荒诞事。
他含糊道，“嗯，我长得显小。”
那人笑了笑，去拍着程越的肩膀，“那我呢，是不是老了许多，你认不出来了吧。”
程越弯着眉眼，“怎么会呢，师兄。”
这是他同一个学院的师兄，刘诚平时很照顾他，是他为数不多在学校里熟识的人。
“真没想到会再见到你。”刘诚叹气，“那件事后，有二十年了吧，怎么一直没听过你的消息呢。”
“嗯，我去别的城市了，刚回来。”
程越赶紧问，“师兄你呢，现在怎么样？”
刘诚苦笑，“普普通通混日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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