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正是猩红簇簇榴花。
缨徽乘夜疾归都督府。
身边只跟着白蕊和红珠。
途中经过了晏楼。
长夜如墨,周遭静谧如沉睡的昏兽。
唯有这里烛火煌煌,宴乐不绝。
几个郎君相互拉扯寻欢。
白蕊眼尖,瞧见李崇游又在其中。
“如今四郎君倒成了这秦楼楚馆的常客。可怜他那娘子才小产,卧床不起,竟凉薄至此。”
缨徽不知这桩事,随口问了句。
上元节时,太夫人照例要供佛奉香。
往年都是儿媳们侍候在侧。
彻夜不眠,续燃香火,抄写经书。
这一年四娘子刚怀上身子。
她素日体弱,胎像不稳。
李崇游心疼爱妻。
亲自求太夫人可否免了自己娘子的供奉。
太夫人嘘寒问暖一番。
哄走了李崇游。
却派人去四郎君府上。
给四娘子送了新刊印的经书。
道多事之秋,女眷上不得疆场分忧,只能用这种方式祈福。
四娘子尽可躺着。
只期她稍稍好些时,多少抄一些。
可别因怠慢佛祖而给都督招来祸事。
四娘子亦是官家女,当然听得懂个中深意。
又心疼自家郎君以庶子之身在都督府这狼窝里挣扎多年。
不愿因为自己而平添麻烦,便撑着病体去侍奉太夫人。
熬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就见了红。
太夫人愧疚地哭了好几日。
李崇游不得不扔下刚刚小产的娘子去安慰。
“真是恶毒。”
缨徽咬牙道。
红珠不忿:“那就是个佛口蛇心的东西。府里谁不知道,都督这些年沉溺酒色,掏空了身体,子嗣稀薄,膝下只一儿一女。庶子家有孕,太夫人觉得扎眼罢了。”
缨徽想,这对母子是一丘之貉。
德不配位。
也能忝居多年,老天真是无眼。
红珠道:“四郎君也是窝囊,都这样,还鞍前马后给这对母子做狗。”
马车中一阵静谧。
良久之后,白蕊才幽幽叹息:“能怎么办?总得活着啊。当年三郎君怎么死的,二郎君又为何有家不敢回。都督残害手足得心应手,能活下来已是不易。”
缨徽不由得想起了李崇润。
她初见他时,他才十二岁。
湘竹绿柳般的秀隽少年。
寡言沉默,又格外会看人眉高眼低。
那时老都督新丧,阖府茹素缟服。
李崇清却悄悄纳了两名美妾,关起来门饮酒作乐。
太夫人随意差遣李崇润去请李崇清来用膳,正撞破丑事。
李崇清喝得醉醺醺,趁着酒劲儿暴打了李崇润一顿。
缨徽见到他时,他正伏卧在游廊下的荔荫里。
嘴角有血,鼻青脸肿。
破衣烂衫,不晓得身上伤势如何。
只留一缕微薄气息。
哀声请求缨徽:“阿姐,求你跟乳母说一声,让她来接我。侍女们不敢应,我实在难受。”
缨徽惊栗。
好在白蕊镇静,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侯爷嘱咐过,闲事莫管,仔细惹了都督不悦。”
拉着她就要走。
缨徽不忍:“只是个孩子啊。”
她命白蕊和红珠把李崇润抬回了自己房间。
剪开他的衣衫,给他治伤。
小小的身躯上遍布狰狞伤口。
李崇润疼得只呲牙,未几便汗流满面。
为了分散他的注意,缨徽便趴在榻边陪他说话。
她托腮道:“你认识我啊?”
李崇润的气息孱弱如兰。
仍旧强撑着礼貌回答:“阿姐来时,父亲设宴,我坐在最末座。”
“你是七郎。”
缨徽竭力回忆,却想不起半分。
这煊赫宅邸幽幽深深,苟活着太多低微沉默的生命。
想起自己身世,缨徽不免有种同病相怜之感。
她撩起李崇润额前的湿发,仔细端凝他的脸,“你长得真好看,比新都督好看多了。你的娘亲一定也是美人吧。”
李崇润瞳眸黯淡,默然低沉许久,才道:“娘亲死了,在我四岁那年。”
缨徽一怔,忙道:“对不起啊,七郎君。我……我不知道。”
李崇润掀起浓密的眼睫看她。
目中碎光伶仃,勉强勾唇:“没关系,阿姐才来,当然不知道。”
这么懂事的弟弟,却又这么可怜。
缨徽怜惜万分,摸了摸他的头,温声说:“虽然我有阿娘,也有阿耶,可他们还是不要我了。我一点都不想来幽州,这里太冷了,我不喜欢。可他们还是把我送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无人爱惜我们,我们更要爱惜自己。不管前路多么艰难,我们都要咬牙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李崇润静静与她对视,重重地点了点头。
但缨徽食言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自暴自弃。
酗酒,贪眠,性子一日日乖张。
也许终于被这都督府里天长日久的寂寞和残忍逼疯了。
她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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