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夜晚的冷风刮过廊下的灯笼，忽明忽暗的灯火洒在青石板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泽。
小厮提着灯在前面引路，谢晏紧随其后。
他身姿颀长、步履从容，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世家公子的贵气，温润的面庞如同秋夜的月光，清冷遥远，眉宇间透出的淡漠，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丫环正了正衣衫，屈膝齐齐唤了声公子，迅速打起帘子推开门。
谢晏抬步进屋。
屋里很安静，裹挟着身后的冷风，桌上烛火攒动，依稀还能听到火焰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往里走了一些，这才看到窗户下的少女。
因着身上还有伤，不方便坐着，她斜靠在大红酸枝罗汉床上，轻柔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乌黑的发丝如瀑般散开，略微有些凌乱。清亮的眸子静静地望着窗外，眼神里透着些许愁绪，瘦弱的身躯躲在宽大的寝衣里，就如那抹随时会隐去的月光。
“在看什么？”
男人冷淡的声音乍然从身后飘过来，周如稚回过神，低垂着眸子轻道了句没什么，双手撑着罗汉床的扶手小心下榻，伺候他更衣梳洗。
“公子可有用夜膳？若是还不曾，奴婢现在去小厨房给您做点吃的。”
“我已经在母亲那边用过了。”他稍一转眸，瞥着罗汉床上还未绣完的鞋子道，“这都春天了，你怎么还在做羊皮靴？”
周如稚手上顿了顿，“反正闲着也没事，就想着多给您绣两双，今年冬天您就不会冻着脚了。”
谢晏道，“冬天还早着，现在何必费那功夫？”
周如稚眸光闪了闪，埋头给他整理着寝衣，声音轻轻的。
“奴婢怕是等不到今年冬天了……”
不仅今年冬天，以后的每一个冬天，她都不能再陪着他了。
“你说什么？”谢晏问。
周如莞尔道，“奴婢说多做一些，先在那放着，待冬天来了，就不用担心赶不上您穿。”
谢晏没再说什么，只是临睡的时候，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支发簪给她。
“昨日忘记给你了。”
那是一支金镶宝石蝴蝶步摇发簪，色彩绚丽、工艺精细，特别是镂空雕刻的蝴蝶更是栩栩如生。
周如稚想起前些日子他去京城参加科考，走之前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当时她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他还真给她买了。
也许他的心里并非一点儿也没有她。
“谢谢公子。”她委婉拒绝道，“不过您已经送了奴婢很多首饰了，不用再给奴婢买这些的。”
谢晏拉过她的手把发簪搁到她手心，言语冷淡。
“不想要可以丢了。”
周如稚忙解释道，“公子，您误会了，奴婢没有不想要……”
只是还不待她把话说完，他凝着她的发顶，轻皱着眉头，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不满。
“之前送你的首饰，怎得不见你戴？还有，送你的衣服也从不曾见你穿过。”
周如稚垂下眼给他理了理寝衣，声音轻轻的。
“您送的衣服和首饰太贵了，奴婢平日里要干活，怕不小心弄坏了。”
回头等她离开的时候，就不好再还给他了，若是重新买了赔给他，她又没有那么多银子。
干脆就给收了起来。
谢晏冷冷道，“弄坏了再买就是，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回头就把你那些东西丢了。”
这发簪是金子打造的，一看就不便宜，不过对于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只是他银钱再多，她也舍不得乱花他的，但是他的话她也不能不听，她在心里暗自琢磨着，回头戴着的时候，一定得多加小心点。
“我说的话，你可记住了？”谢晏一脸不耐。
周如稚一脸乖顺地点点头。
“嗯，奴婢记下了。”
次日一早，忍冬来屋里伺候她梳洗，她让她把她的那些木簪都给丢了。
忍冬一脸不解，“姑娘，好好的簪子怎得忽然要丢？”虽然是这簪子是木头做的，不过架不住她手巧，做得还是很好看的。
周如稚瞥着桌上昨夜谢晏送她的发簪对她道。
“公子不喜欢我戴着这些。”
忍冬眼睛亮了亮，“这发簪是公子刚送你的？可真漂亮。”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仔细瞧了瞧，嘴里还不忘感叹，“说来公子对你可真没得说，什么好东西都往你这送。”
周如稚瞬间就羞红了脸，“你别瞎说。”
“我怎么瞎说了？”忍冬哼道，“就公子送你的衣服和首饰，都快把柜子塞满了。换做是我，我天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就你，那么多好东西净放在柜子里吃灰了。”说到这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试探性地道。“姑娘，公子对你这么好，要不然你把夫人让你离开的事和公子说说，兴许他会让你留下来，毕竟他那么喜欢你。”
说实话，为奴为婢的人都想要自由身。
只是就她爹那个烂赌鬼，指不定她这边刚从谢家出去，那边就又把她给卖了。
与其这样，她还不如继续待在谢家。
至少公子待她好。
周如稚轻轻垂下眉眼，却是没接话。
“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去我屋里，把公子送我的的衣裳拿过来。”
忍冬点头道，“我这就去。”
不一会儿，她就把衣裳拿回来了。
接着就开始给她更衣梳妆。
她本就生得貌美，现在这么稍加打扮，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只见她身着银丝锦绣百花裙，腰间系着玉带，云髻轻挽、珠翠环绕，如果说往日里一身素衣、不施粉黛的她是月光下的清泉，干净无瑕，那么此刻她就是春日里花园里盛开的花朵，明艳动人。
“姑娘，你这么一打扮可真美。”
忍冬忍不住赞叹道，周如稚让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都跟着热了起来。
“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去用朝食吧。”
谢晏一早就去谢夫人的院子里请安了，一般他都会顺道在那边用朝食，所以早上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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