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澈将大衣展平，正要挂在衣架上，“啪嗒”几声，有东西从大衣口袋里掉出来。
低头一看，竟是橙子味的大大泡泡糖，足足有七八块。
泡泡糖的包装和几年前一模一样，鲜艳明亮的橙色，滑稽夸张的红色巨人手捏一块橙子，笑出两条大白牙。
小时候不像现在，村子里的零食少得可怜，泡泡糖、辣条、冰棍，组成了童年的所有。辣的容易坏嗓子，凉的容易拉肚子，泡泡糖还算安全，但咽下去有肠道粘连的风险，方建国仍不准他多吃，只有在背下古诗词时作为奖品颁发给他一块。
后来跟闻聿琛一起生活，闻聿琛知道他爱吃泡泡糖，给他买更贵更好的益达，他不喜欢酥脆外皮，又不忍拂对方的好意，就硬着头皮吃下去。闻聿琛看到他微微皱起的鼻尖，立刻猜到他不爱吃益达。
再之后，又买回了大大泡泡糖。
方澈已经过了随意吞咽东西的年纪，闻聿琛不会像方建国那样限制他，但会适当提醒他少吃几块，以免蛀牙。
那时候方澈最期盼的，就是闻聿琛下班回家，从兜里摸出几块泡泡糖送给他，他就会抱着闻聿琛的脖子大喊“爸爸真好”。
方澈后背有伤，不能弯腰，就扶着桌子保持背部笔直的姿态蹲下去，一颗一颗去捡泡泡糖。捡到第三颗，眼前投下一片阴影，高大的男人出现在他身前，将剩下的泡泡糖全部捡起，放在桌子上。
方澈慢慢直起身。
“这东西很多年不产了，您从哪里弄的，别是过期的吧。”
话一出口，方澈恨不能给自己一嘴巴。
叫你嘴硬！人家好不容易给个台阶，就不能好好顺竿爬？
男人很轻地蹙了下眉，没什么表情道：“同事小孩给的，过期就扔了。”
说着，抓起桌上的一把泡泡糖就要扔进垃圾桶。
“别别别——”
方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泡泡糖搂进自己的衣兜，生怕稍一迟缓就被闻聿琛收走。
“过期了也没关系”，方澈随手撕开一只塞进嘴巴里，咧嘴一笑，“反正有爸爸在，吃坏肚子也不怕。”
已经转过身去的男人忽地顿住脚步，猛地回过头来，像被触发了敏感词的NPC，以一种森冷的眼神像闯入者发出警告。
“别这么叫我。”
小兔子小心翼翼迈出试探的脚步，却惨遭主人嫌弃，他还是那个可怜的小孩。
嘴里的橙子味越来越淡，淡得像嚼一块没有味道的白蜡，方澈悻悻地点点头：“好的，闻医生。”
“原来论坛上说的是真的，你果然是富二代。”
说话的是他的同班同学兼前后桌，叫刘思常，家里开了一家颇有档次的酒楼，自称对学校里富二代了如指掌。
刘家酒楼主打江浙菜，清淡可口，好多家长带孩子去吃过。有一回闻知奕所在的国际部在刘家酒楼聚餐，不知道谁提了一句闻知奕并非闻家唯一的孙辈，实则有一个大半岁的哥哥，听说姓方。
闻家在豪门圈颇有名气，一部分是因为闻家家大业大，根基深厚，还有一部分是因为闻家老二经常与女明星传绯闻。论坛上一直有人爆料，说方澈和闻知奕一样，是豪门少爷，只不过没人相信。
方澈阳光俊朗，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是实验中学的平民校草，花季女生的梦中情人。最最关键一点，方澈是普高部的，如果真是富二代，为什么不去升学率更高的国际部？
直到有同学拍到了方澈和闻知奕一起从宾利车上下来的照片。
刘思常家是做生意的，自小耳濡目染有拓宽人脉的意识，此后就刻意和方澈拉近关系，今天借个作业抄抄，明天随手送个饮料。即使是带有目的的接触，高中生之间的友谊复杂不到哪里去，一来二去，渐渐相熟起来。
这天晚上放学下了雨，刘思常家远，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方澈邀请对方来自己家避雨。
方澈住在黄浦湾的大平层，寸土寸金的核心区，好多大明星都住在这儿，刘思常一路跟着方澈进来，看方澈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原来论坛里说的是真的，方澈不是平民校草，更不是闻知奕的跟班，方澈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
“鞋柜里有一次性拖鞋，你先换一下，我去找条干净毛巾给你擦头发。”
方澈看出对方眼底的惊叹，隐隐有些自得。高中是青少年攀比意识最强烈的时候了，方澈也不例外，谁不愿意被人羡慕嫉妒恨呢。
“平民校草”的称呼他可以接受，但是被传成闻知奕的小跟班，他得想办法辟谣。
只是没想到，闻聿琛会从卧室里出来。
男人像是刚睡醒，眼睛有些朦胧，即使一身休闲的家居服，仍不掩身高腿长通身贵气。方澈向往常一样扑到男人怀里，语气激动：“今天怎么没去值班？”
十七岁的少年，隐隐快要追上男人的身高，男人被少年撞得一个趔趄，双手扶住少年的腰让其站稳，低沉的声线透出一丝不虞，“多大的人了，稳重些。”
没有安全感的小孩，才让自己看起来很乖，方澈早已不是刚进闻家大门时唯唯诺诺的模样。和闻聿琛一起生活许多年，男人给他的安全感，足够让他在广阔的天地间肆意妄为。
方澈恋恋不舍地放开对方，“早说您在家，我就叫您出去吃火锅了。”
闻聿琛一向很忙，经常早晚见不到人，所以只要闻聿琛有空，方澈更愿意和闻聿琛赖在一起。他有点后悔把刘思常叫到家里来了。
“这是我同学，下雨了，来咱们家写作业。”方澈侧了些身，向闻聿琛介绍做客的朋友。
闻聿琛这才发觉客厅的沙发旁站着一个人。
一向开朗大方的刘思常竟然变得拘谨，搓着手不好意思道：“叔叔您好，我...我和方澈是一个班的，我叫刘思常。”
闻聿琛点了下头，方澈敏感地察觉，男人的视线在刘思常的右耳垂上停顿了一秒，很快离开。
刘思常并不像大多数阳刚正气的小伙子，他肤色白，模样秀气，右耳朵打了个耳洞，打眼看去像个姑娘。
好在班里同学素质高，不会轻易评价别人的长相，加上刘思常挺会来事儿，人缘还算不错。
“吃饭了么，我叫阿姨来做饭......”闻聿琛朝窗外看了一眼，豆大的雨点打在落地窗上，雨势比刚才更大了些。
“算了，我去下面吧。”
“不用不用......”刘思常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摆手，“叔叔不用麻烦.....”
方澈把刘思常的手拍下去，颇为骄傲道：“我爸爸下面条可好吃了，能吃到是你的福气！”
闻聿琛谁啊，大上海顶顶有名的医生，亲自下厨招待他的同学，简直给足了体面。这一点闻知奕他爹能做到吗？怎么可能？闻知奕怕是这辈子都没吃过他爹做的饭。
正因为闻聿琛对方澈太好，让方澈产生一种，无论方澈做什么，闻聿琛都不会反对的错觉。
“小方块，晚上飙车去啊！”高二升高三的期末考试结束后第三天，方澈正开着空调睡觉，刘思常打来电话。
自从刘思常来过他家之后，对他更加热情，有好玩的活动，不管他去不去，都会第一时间叫他。
“危险，不去。”
前些天方澈满十八周岁，拿到了驾照，有开车上路的资格。但开车和飙车，一字之差，天差地别。圈里经常有富二代组局，像是唱歌、滑雪之类的，他会去凑热闹，但是刺激性的活动，他不太想去。
空调开得温度有点低，方澈侧过身裹紧被子。
刘思常撺掇他：“我听说闻知奕也会来，你不是一直想跟他比试吗？今晚多好的机会，千载难逢。”
唔，这个理由倒是足够心动。
在偌大的闻家，闻知奕是唯一的男孙，绝对的主人，说句呼风唤雨也不为过。而方澈，只有闻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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