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光巴士上一个人都没有。
默蓝选择了靠窗的位置,江洄自然而然坐在他邻座。她一坐下来,就给老管家发了信息,告诉他车还停在展馆外。
老管家很快回复她,说已经和工作人员联系了,不用担心。
【要下车前,请给我发消息,我让智能管家去接您和先生。】
【好的,麻烦您了。】
江洄熄灭屏幕,看向默蓝——默蓝先生的状态似乎不太好,脸色很苍白,眉毛也一直紧蹙着。明明上车前看起来还很正常。
“是晕车吗?”她思索了一下问道。
观光巴士要比寻常的车速慢很多,而且为了尽量绕遍整个二区,还会刻意走一些偏僻的飞行道,难免会颠簸。
默蓝有气无力地低低答应了一声:“嗯。”
他双眼紧闭,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再去欣赏外面的风景。之前旖旎的氛围也都被观光大巴颠成了他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浆糊,只是坐着不动,也成了一种痛苦。
迷迷糊糊中,眼前忽然晃过一道黑影。
他挣扎着睁开眼,迷茫地抬头——江洄越过他凑到了窗边。这几乎把他逼到了角落,而她的脸尤其近,耳后落下的一撮碎发就在他鼻尖。
默蓝蓦地僵住。
这时。
车窗外毫无预兆地刮起大风。
夹杂着纷乱的雨珠浇了他一头。
他愣愣地坐着,原本痛苦的面孔也被大雨冲刷成一片空白。只听见江洄的惊呼:“怎么全开了?”
才知道她刚刚按了他旁边的防晕车按钮。
然后观光大巴就变成敞篷的了。
默蓝:“……”
江洄:“……”
她们在一个暴风雨天坐在敞篷车里,雨珠噼里啪啦和冰雹一样砸在头上,梆梆响。
狂风在怒吼,暴雨在倒灌。
车载智能系统在激昂亢奋地演奏交响乐。
……默蓝镇定自若地安慰她:“没关系,你做得很好。至少我不晕车了。”说着他手微微颤抖地去掏胸前口袋里的手帕。
好不容易颤颤巍巍地掏出来。
下一秒。
大雨倾盆。
手帕瞬间湿了个透,变成焉耷耷的一团。
脸上已经汇成了小溪流,沿着下巴淋成一条线。
他:“……”
沉默之余,他恍惚地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没拧紧的水龙头,不停在滴滴答答地漏水。
恰好这时观光大巴突破了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一下进入视野更广阔的飞行线。没了建筑物勉强遮挡,雨更是齐刷刷涌了进来。
江洄懊恼不已。
她越过默蓝,拼命按着关闭按钮。
然而毫无反应。
只有车载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尊敬的乘客您好,防晕车模式已开启,请勿重复开关。本模式半小时后将会自动关闭,请耐心等待。”
……
四面八方都在漏雨。
江洄提前穿了雨衣还好,但默蓝已经成了落汤鸡。偏偏工作人员只借了她一件雨衣。
她想把身上的雨衣脱下来给他。
他却虚弱地抓住她的手腕,坚决拒绝:“别担心,我还撑得住。”他的语气比他的力气要强硬得多。
她只好愧疚不已地在敞篷车里打起了伞。
伞撑开的刹那,默蓝久违地感到灵魂的安宁。
头也不痛了。
他冷得不自觉浑身打颤。可江洄已经够自责了,他不想让她陷入更深的内疚,就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要抖,并强作镇定地把湿透的手帕拧干。
水哗啦啦流了一地。
顶着江洄愧疚的注视,他还挤出一道苍白的笑容安慰她:“不要紧,下雨天打伞坐观光巴士也挺有意思的。我还从来没有体验过。”
“您不用安慰我,都是我的失误害您全身都湿透了。”
江洄从没出过大岔子,第一次就在这种情况下,实在让她耿耿于怀。
“你不用这样,真的没关系。”
默蓝对着她蔫头耷脑的样子手足无措。
他生疏地哄她,让她高兴点:“你看外面,离清水别墅已经很近了。而且雨似乎变小了。”
说着他就把脸转向窗外。
然后被一阵斜风送来的暴雨迎面痛击。
默蓝:“……”
江洄欲言又止:“……”
她默默把伞朝他那边斜了几分。
默蓝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又忍不住感到了忧伤。这股忧伤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让他隐隐自闭。
观光巴士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中路过了清水别墅。
……观光巴士又在两人绝望的目光中离开了清水别墅。
只是路过而已。
还要再兜一个大圈才会回来。
……江洄实在担心默蓝先生撑不完全程,再一次查询了星网的号码拨给观光巴士的运营公司。
她一开始就老老实实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真诚地表示自己会赔偿。
“只求你们从后台把这个模式关了,”她苦不堪言,“或者就近停靠,让我们直接下车。”
结果对面跟人机一样根本不听她的诉求。
只是热情洋溢地告诉她车有自动清洁模式,不需要她赔偿。以及车内一切设施都有防暴雨性能,是做过安全测试的。
“这并不属于误操作范畴。我们的观光巴士是目前市面上功能最完善最先进的旅游车。无论是暴雨,还是台风,都可以正常在敞篷模式下运行。”
“但这项功能一直没有对外公布,恭喜您成为第一个发现彩蛋的乘客!稍候我们将赠送您一个小礼物,请您完成相关问卷后填写个人信息领取。”
“祝您旅途愉快!”
江洄顿觉不妙:“等、、等等——”
“嘟、嘟、嘟……”
但为时已晚。
通讯挂了。
江洄心如死灰。
默蓝在大雨中摇摇欲坠。
这时正好又路过一块巨幕投影。
上面还是默蓝先生的那段黑白影像。
但江洄已经升不起愤怒了。
凶手还没动手,默蓝先生却已经被她摧残成了暴风雨中即将凋零的脆弱小白花……
到后来,默蓝先生已经失去了意识。
她只好把他的头放在自己侧肩,又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脸,怕他滑下去。
中途,她给老管家提前发了信息。
不知过了多久,半个小时终于熬过去。所有的车窗都自动升起,将狂风暴雨严严实实地封闭在外。车载系统启动了烘干功能,并调升至人体最舒适温度。
等默蓝醒来时,他的外衣和头发已经恢复了干燥清爽。
江洄的侧脸颊正压着他头发。
意识到自己正靠在她肩上,他霎时浑身僵硬。但很快,对着那张沉静的面孔,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他望着江洄。
头发被她压得有点痛,脖子一直歪着也很酸。
然而他没有惊醒她。
他一直看着她,剩下的路程都在看她。他望着江洄,终于有种真正坐上了观光巴士的实感。
直到巴士靠站,默蓝忽然觉得其实这一趟路程也没有很久。
江洄在车身稳住的刹那,凭借惯性瞬间清醒。她醒得很突然,打乱了默蓝原本打算喊她的计划。
他的手甚至伸了一半,就尴尬地停在她眼前。
“你醒了?”他把手缩回去,和她解释,“我正要叫你。”
江洄迅速坐稳,并顺手摸了把他的额头:“好像不烫了。”
她顿时长吁一口气。
刚才她看他睡得不安稳,脸微微地泛红,试了下他的额温,感觉有点热。但又不确定是不是她的手太冷。
现在他的面色似乎好多了,嘴唇也不像那会儿白得发紫,看起来柔软有血气。
默蓝慢慢直起身。
“走吧,车已经来接我们了。”
他轻声说道。
江洄这次下车十分小心,将他护得密不透风。上了车,也只有袖口有点湿。
智能管家平稳地载着她们回家。
终于顺利进了家门时,两个人都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连茶都顾不上坐下来喝一口,各自先回房间洗漱,换套干净的衣服。
大约晚饭点才有空坐下来歇会儿。
默蓝下楼时,江洄已经和老管家聊上了。她捧着他最喜欢的红茶,小口小口地啜着,时不时对老管家笑两声。
“展馆那边的车已经取回来了。”
“那就好,辛苦您了。”
“应该的。”
默蓝在她们一来一回的闲聊中也渐渐放松了眉眼。他默默坐在了江洄旁边,离她不远不近。
江洄注意到他,立即关切地望过来:“您有测过体温吗?”
默蓝先点头,又摇头:“测过了,我没生病。”
“太好了。”
江洄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默蓝望着她,刚想说点什么。
老管家却突然取出一张烫金的邀请函,并出乎意料地搁在了江洄面前。他说:“这是下午那会儿瑞洛斯先生送来的,他只送了一份,说是给您。”
“我?”
江洄惊讶地接过,打开看。
名字确实是她的。
“他怎么知道你的名字?他私自调查你了?”默蓝蹙眉。
这个江洄倒是不奇怪。
“或许是他看见了我衣服上的铭牌。”今天去纪念展的每个人都要在胸口别上自己的铭牌,以防一些来历不明的人混进来。
“但他为什么会邀请我?还只邀请了我一个?”她把邀请函合起来,抵在下巴。
开始思索作家的目的。
“离间、收买、坑骗……”默蓝漠然地说,“他无非就是这些手段。”
“你要去吗?”他问。
江洄低头看了眼邀请函,指腹摩挲着末尾的那一行小字“阿尔文·瑞洛斯”。
她没说话。
默蓝的内心感到了不安:“你难道要去?他不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我不会骗你,这更不是我的偏见。他……”
他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只是犹豫地抿着唇。
“他什么?”
江洄顺势探询道。
她怀疑默蓝先生知道什么。
默蓝先生看起来很是纠结——他双手绞在一起,眉毛拧起,总是忧郁的黑色眼睛中沉淀着一些不太美妙的情绪。他的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
江洄都要以为他不打算说,正想着该如何巧妙地从他口中撬出答案时,他却冷不丁开口了。
“我疑心他和西琳的死脱不了干系。”
他说。
江洄心一跳,隐隐感到亢奋。
她克制地、平静地问:“为什么?您有证据吗?”
“就是因为我没有实际的证据,所以我没办法说。”他懊恼地低下头,“其实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我觉得他来历不明,而且为人古怪。”
“古怪?可在外面他的风评似乎很不错,都说他热情好客,在圈子里很受欢迎。”
真正被说是古怪的,反而是默蓝先生自己。
默蓝先生也很清楚这一点。
他皱眉告诉她:“西琳出事之前,和他走得很近。还经常提及,他承诺会给她写一本以她为主人公的小说,并且保证结局由她自己定。”
“西琳女士选定的结局不会就是……”
“是的。”
默蓝无言地静默了片刻,才说:“那是她写在一首短诗里的答案,被她亲手交给了瑞洛斯。当时我也在现场。这场聚会散后,第二天,她的那则自杀预告就出现了。”
“我刚要和另外两个朋友去探望她,结果她的管家说她病了。她病了两天,第三天,她就死了。死亡的情形被复原得和短诗里的一模一样。”
“熟悉她的朋友里大部分人都相信她是真的自杀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只有我和个别人觉得她是被人杀害,并且杀害她的人即便不是瑞洛斯,也一定和瑞洛斯密不可分。”
江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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