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束光透过纸窗洒进灯铺,照在少女的额侧。
沈令雪从一阵模糊的寒意中醒来。
她的指尖先察觉到了异样——
桌案上的灯壳上,结着一层薄薄的霜。
纸窗的边缘,也被霜气铺了一条细白边。
她愣了半秒才回忆起来:昨夜雪声的那种沉、重、像从天底深处推来的动静,让她一夜未眠,却在某个时刻疲倦到昏睡过去。
可她记得睡前,屋里明明是温暖的。
她坐起来,薄被划过肌肤的一瞬,似乎都带着冰意。
“怎么……这么冷?”
她自语,却没有人回答。
灯铺多年未曾有过这样的温度。她给人修灯,灯火照亮一屋子,一年四季几乎不曾感到寒意。可现在,她呼出的气白得像深冬。
她掀开衣襟准备起身——
就在这动作的瞬间,她彻底僵住。
胸口上,皮肤处隐隐浮现 ——
一朵极淡的霜纹。
像雪花,又像封印的锁,纹路细密得几乎透明,只有在她呼吸轻颤时才会微微亮起。
那一瞬,她全身血液都像凝住。
——这纹路,她昨天见过。
岸边那具冻死的浮尸胸口,也有这样破碎的符纹。
只不过,那人的已经裂散,而她的仍然完整。
她伸手轻触。
霜纹像活着一样,随着她的触碰“轻轻跳动”了一下。
冰冷的触感从指腹瞬间蔓到心口,她倒吸一口凉气,手指颤得厉害——那不是寒冷,那是恐惧。
她试图擦掉它。
用手掌、用衣袖、甚至用温水。
但那朵霜纹就像长在她皮肤里,纹路越擦越清晰,越抹越冷。
胸口的痛突然闷闷袭来。
“叮——”
雪声在耳边炸开。
像直接从她胸骨里敲出。
令雪手指一松,水盏掉落在地,溅起的水珠在木板上立刻冻住,形成一层透明薄冰。
她盯着那层冰,呼吸瞬间乱了。
——这是她造成的吗?
不,不可能。
她不过是个修灯的孤女,她从未有任何力量,从未对旁人造成一丝伤害,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靠着桌子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摸上那朵霜纹。皮肤冰凉,甚至隐隐刺痛。
十年来的额心刺痛、雪声带来的悸动、昨夜灯会的异象……
这一刻全都串成一条令人发寒的线。
而这朵霜纹,是那条线最终刺破皮肤的地方。
她再也无法否认——
听雪渡正在发生的异变,与她,不是毫无关系。
……
她不知道自己在桌边坐了多久。
直到门被敲响。
“令雪姑娘?你醒了吗?”
她被吓得一震。
是镇上的阿婆,怀中抱着冻裂的灯,下意识后退:“我……我想修灯,可灯怎么突然冷得这么厉害……”
话还没说完,阿婆的视线就落在屋内——
那些薄霜。
以及被冻住的地面水痕。
阿婆瞳孔一震,脸一下变得煞白。
令雪脊背一窒,急忙整理衣襟,将房间窗户全开,让外头的暖气涌进来。冰霜在热气中很快化成水迹。
“是昨夜太冷吧。”
她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灯铺靠河边,潮气重些。”
阿婆像被她的语气安抚,但仍然心有余悸。
灯修好后,她连声道谢,匆匆离去。
门在身后合上。
屋内的温度瞬间又降了下去。
令雪闭上眼,指尖再次落在胸口那朵霜纹上。
它仍在跳动,像一颗不受她控制的心脏。
她第一次,清晰而赤裸地感受到——
她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她自己。
下午前,灯铺又被敲了两次门。
一次是要修裂开的手提灯,一次是要修主母的主灯。
镇民们都小声地谈起昨夜结冰一事,语气里带着不安。
“我家院子里今早竟结了霜。”
“花被冻坏了……这是什么怪象?”
“是不是河心那具尸体惹出来的?”
令雪听着每一句话,手心越发发冷。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是害怕霜纹?
还是害怕自己正在伤害听雪渡?
她甚至连窗都不敢多开,怕外头的人嗅出异常。
她从未想过逃离这座小镇。
直到今天,她第一次意识到:
逃,是迟早的事。
不然——
别人会看出霜纹的。
不然——
那位站在河岸的男人,也会找到她。
……
傍晚时分,衙役来敲门。
“沈姑娘,昨夜的灯会,你可曾见过什么?河心那具尸体——”
令雪盯着衙役的靴尖,胸腔像被人提起。
霜纹在衣襟下跳得厉害。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我只是在修灯,其他……一无所知。”
衙役盯着她看了良久。
那一刻,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好在,衙役最终点头离去。
门被关上,灯铺安静下来。
令雪靠着门,缓缓滑坐到地上。
额间的汗水将鬓角打湿。
——她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抓出去。
房间里的灯火在抖。
她抬手想稳住灯芯,却发现指尖带着淡淡的白雾。
她慌忙缩回手。
胸口的霜纹正随着心跳一闪一闪。
她的肺吸不进空气。
心也跳得奇怪,又快又乱。
这不是病——是觉醒。
一种她没有名字,也无法承受的觉醒。
她在恐惧中缩成一团。
室内的温度迅速降到刺骨。
她捂着胸口,低声喃喃:
“别这样……不要再动了……求你停下……”
可霜纹像从未听见。
忽明忽暗。
像在“呼吸”。
像在“呼唤”。
她抱着双臂,腿都软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这时——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沈令雪。”
她浑身一震。
那声音沉静低稳,却冰冷,像从夜色深处缓缓走来。
是他。
昨夜站在河岸的那人。
宋明湛。
她心跳狂乱到几乎无法呼吸。
为什么他会在此时来?
她本能想后退,却又退无可退。
门外的灯影被风拉得细长。
他轻轻敲了一下门,再次开口:
“我来寻一盏灯。”
令雪的指尖微颤。
他是来寻灯,还是来寻她?
她迟疑片刻,半天才走过去。
推门。
风从门缝灌入,将室内的温度稍稍打散一瞬。
男人立在门外。
他比昨夜更清晰。
浅色衣袍在夜风里微动,眉眼温和,却冷得让人无法靠近;他身后的街灯照在他侧脸上,将轮廓勾出极锋利的线条。
仿佛光都绕着他走。
令雪握紧衣袖,声音低得几乎说不出:
“公子……想寻什么灯?”
宋明湛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扫过灯铺内。
桌上的霜,窗上的白边,空气里凝散未褪的冰意——
全都落入他的眼中。
他的手指在袖下轻轻收紧——
黑纹浮动。
永夜脉在躁动。
他终于确认——
昨夜那道雪脉觉醒的气息,就是从这里爆出的。
就是从她身上。
就是这个看起来脆弱、安静、与世无争的少女。
他低头,看向她的眼。
那一瞬,他第一次看见她眼底的恐惧。
不是对他。
是对自己的身体。
永夜脉冷静地传来一句:
——她就是容器。
——杀了她。
宋明湛却轻轻开口:
“若你不忙,可否借我一盏清灯?”
令雪怔住。
他的语气太平静,让人无法拒绝,甚至生出一点奇异的信任。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让他进了灯铺。
门被关上。
灯火在风中摇晃,映出两人之间的距离。
短短几步,却仿佛隔着万丈深渊。
宋明湛走进来时,脚步轻得仿佛在踏雪。
他的视线扫过每一个细节——
桌面上的细霜、裂开的灯罩、令雪微抖的手。
然后才缓缓收回目光。
令雪垂下眼,不敢与他对视。
他站得太近,近到她能听见他衣袍轻轻摩擦的声音。
屋内的灯明明是暖黄,却被两种力量逼成了冷光。
宋明湛忽然开口:“昨夜的灯会……你可曾听见什么?”
令雪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霜纹在衣襟下轻轻跳动。
“我……没有……”
她颤着声音,“我只是修灯。”
宋明湛注视着她,静得像一口深井。
他看穿她的慌张,却没有拆穿。
永夜脉却不肯放过任何细节。
他的手在袖中轻轻一动。
从衣袖深处,他缓缓取出一物。
银光一瞬间划过空气。
令雪猛地抬头。
是一支簪子。
银色簪身,冷、亮、简约。
簪首刻着极细的纹路,像是一朵极淡的雪花。
那一刻,令雪下意识觉得——
这簪子……很熟。
熟得像她曾经握住过它。
或像它曾经贴在她额心。
但她从未见过它。
宋明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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