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平五年八月十八日
长信宫·东配殿
“县主,今日见淮阳王府的二姑娘,插这柄喜鹊登枝金镶玉梳如何?”
冯湘君蹙了蹙眉道:“这东西有些眼生,是内廷司新送来的吗?”
举着玉梳的绿裙宫女道:“回县主,是二姑娘前日及笄礼呈给您的贺礼,据说是出自淮阳国最有名的玉师傅之手呢。”
冯湘君微微颔首,近旁侍立的年长宫女接过玉梳,对绿裙宫女道:“纷玉,你去看看县主的衣裳熏好了没?”
纷玉悻悻地退下了。
“青黛,不必苛责于她。”冯湘君温声道。
“县主,明年您就要远嫁恒山国了,她这样不稳重,可怎么是好?”青黛长长地叹了口气。
冯湘君半开玩笑地道:“她不成器——不如你陪着她去恒山,日日夜夜耳提面命,不出一年半载,她定然就长进了。”
青黛正往冯湘君发髻上插簪的手,忽地顿住了,她咬着唇,嗫嚅了半天,终是强笑着道:“县主又取笑奴婢,奴婢有宫籍,不到年龄是出不了宫的……”她顿了顿又道:“其实,纷玉这丫头也是好意,二姑娘也是藩王府上的人,县主与她交好,日后总归是有裨益的。”
冯湘君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终究没说什么。
*
东市上人喧马嘶,热闹非凡,临街一家食肆却门庭寥落,安静地格格不入。忽然,食肆二楼的轩窗微敞,露出一截藕臂并半副娇颜,行客眼前一亮,正待细看时,轩窗又落下了。
放下窗,冯湘君便笑道:“二姑娘找的这地方,真是闹中取静的好所在。不看一眼外面,我都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东市了呢。”
“县主取笑了,令姜初来乍到,哪里知道长安城中有什么好去处。不过是打点了店家,让他拦着点人,以免扰了县主的清净。”
齐令姜话音刚落,红泥小火炉上的茶壶忽地发出噗噗的声响,随之溢出阵阵茶香。
冯湘君忍不住闭目细品,待她再睁开眼,面前已不知何时被放上了一杯斟好的茶汤。
好轻的手脚。
冯湘君不动声色地端起茶,轻啜一口,笑道:“此茶香气扑鼻,与长安市面上流通的迥然不同,怕是二姑娘从淮阳带来的吧。”
齐令姜笑道:“我与县主一见如故,此间茶食粗陋,若以此相待,他日被家父知晓,定会责备我有失淮阳王府的待客之道。”
“令姜如此盛情,湘君铭感五内。既是一见如故,不若以名相称吧。”
“湘君有命,岂敢不从?”
二人相视一笑。
饭毕,相携而出。
齐令姜看着远去的马车,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伸个懒腰,突觉一道锐利的目光刺来,于是忙放下手臂,双手交叠于腹,端庄又不失迅速地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彻底挡住了外界的窥探,她立刻瘫成大字形,不满地道:“姑姑,咱们到底还要在长安待多久啊?幸亏这个冯湘君识相,没几句话就接了我们的示好。要不然,再磨蹭一会儿,我就只能跟她干瞪眼了!”
侧坐于旁的是一位面生川字纹,年约三四十的妇人。观其周身仪态,便知是在大家族里当差的。
那妇人一板一眼地回道:“二姑娘何时完成临行前王爷交代的任务,何时便可返回淮阳,到时自无人再约束姑娘。”
齐令姜掰着手指头道:“我到京城算起来也快半个月了,父王交代的两件事里,这第二件进展地倒是很顺利,但这第一件——探清恒山王世子进京的真正目的——我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王爷交代姑娘,借助未来的恒山王世子妃接触世子,探明隐情,姑娘还没有想明白王爷的用意吗?”
“还望姑姑为我解惑。”齐令姜坐直了身体,双眼散发着求知的光芒。
妇人压低声音道:“据我们在北边的人回报,恒山王世子齐怀,不及弱冠便协助其父打理封国事务,绝非易与之辈。依姑娘你的性格,若是贸然接近他,套不到消息不说,还会打草惊蛇。”
“我不行,刚刚那个冯湘君就行了吗……”,她越说越不自信,索性反问道:“就算她行,姑姑你又怎么确定她一定会帮我们?”
“第一,长平县主,未来的恒山王世子妃,自幼养于皇后膝下,承教于太傅,自非寻常闺秀。第二,若后日一切顺利,她便是我们的盟友了,到那时,她帮我们,也就是帮她自己。”
妇人露出了势在必得的微笑。
齐令姜不服气地嘀咕:“那可未必,她今天可是戴了那柄喜鹊登枝的梳子,喜事将近、姻缘顺遂,我看她很是欢喜这位‘好郎君’,就怕是知道了内情,也舍不得撒手呢。”
妇人:“……”
*
冯湘君刚跨进长信宫门,就见她东配殿的守门婢女匆匆赶来,躬身回禀道:“晌午,县主走后不久,内廷司就派人来传话,说是奉陛下旨意,为县主置办嫁妆,有些细节需与县主商议。”
冯湘君一边转向正殿走去,一边道:“好的,我知道了。你通知青黛去内廷司叫人吧。”
那守门婢女略等了等,果然耳边又飘来一句话:
“今夜来我房中一趟。”
只见她猛地抬起头,露出了一双亮如星子的眼,随即悄然离去。
冯湘君带着纷玉刚到正殿门口,皇后身边的慕荷姑姑就迎了出来,笑道:“县主今日玩得开心吗?娘娘已经歇下了,临睡前还念叨县主呢。”
“今日见过二姑娘,我又顺路回了一趟府向祖父问安,一时没注意,天就黑了……”
冯湘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道:“既然姑母已经睡了,我就明早再来请安。”
一路漫步回到东配殿,冯湘君正准备更衣,纷玉的通报声就从殿门处传来了:“县主,内廷司的崔掌事到。”
冯湘君缓步而出,笑道:“崔姑姑,这么晚登门,不知有何要事?”
崔掌事赔笑道:“县主见谅,实不是老奴有意叨扰,只是前两日陛下吩咐,县主出嫁的一应衣饰器物均以翁主的规制来置办。老奴漏夜来访,就是想看看,县主可有什么偏爱的纹样形制,也好吩咐底下的人速速去准备。”
冯湘君一挑眉:“崔掌事真是太客气了,这么点小事,您随便打发个人来传个话,我让青黛多去几趟内廷司就是了,哪里还犯得着劳动您亲自走一趟呢。”
她的语速不急不缓,眼神却在崔掌事与青黛二人之间巡睃。
崔掌事擦了擦鬓边的汗,赧然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县主的一双慧眼。老奴今夜来,其实是昨日见皇后娘娘心绪不佳,思及近来后宫诸事,能让娘娘烦心的,想必就是县主的婚事了。”
她顿了顿,似是有些犹豫:“有些话,本不该出自奴婢之口,然奴婢实不忍见娘娘如此……”说着,竟哽咽起来。
冯湘君见状便道:“姑姑有话直说便是,青黛她们断不会往外传的。”
青黛原本就低着的头,这下就差埋到地里了。崔掌事的哽咽声也戛然而止,似是停的太过突然,喉咙中还溢出了两声咳嗽。
崔掌事讪讪地告罪:“奴婢失仪,望县主恕罪。”
抬眼一扫,见冯湘君已面露不耐之色,立马道:“陛下昔年酒后曾言,县主生性聪颖,又自幼得皇后娘娘教导,常人不堪为婿,唯人中龙凤耳。然天长日久,早已视县主若亲女,只得择了旁支这一代中唯一的俊才——恒山王世子……”
冯湘君听罢,不禁泪盈于睫,用手帕抿了抿眼角,方道:“陛下爱重,我知之矣,改日定禀告姑母,必不负陛下一番苦心。”
“如此,奴婢就告退了。”崔掌事轻声道。
她转身欲走,却听到一声柔柔的“姑姑留步”,看了一眼离殿门的距离,终是不甘地转身再次面对冯湘君。
不知今夜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抬头,却见冯湘君摘下了头上插着的金镶玉梳,道:“姑姑掌管内廷司数十年,手中流过的珍宝不知凡几,眼界自非我手下的这群小丫头可比。不知姑姑可否帮我看看,这东西出自何方匠人之手?”
她说罢便将东西递到了崔掌事的手上,一旁的纷玉欲要说些什么,却被她一个眼神按下。
“这件金镶玉梳非宫造,也不似京城几位数得上号的金银匠的手艺,却又精致异常。请恕老奴眼拙,今夜是不能给县主答复了,不知县主可否让老奴将之带回内廷司细细比对?”
崔掌事觑着冯湘君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
冯湘君露出了今晚最灿烂的笑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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