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闷酒
微生溟这一生,意气风发过,哀痛欲绝过,大喜大悲的滋味都尝过,却没有一刻的滋味是像现在这样,大脑里一片空白。
他的伶牙俐齿,他的敏思善辩,在这一刻通通哑火,甚至有种要晕眩过去的感觉。"关起来?"微生溟难以置信地重复着玉蝉衣的话。
"关起来。"玉蝉衣肯定道,"我不会只关着你,我会帮你找到解开你心魔的方法--但在此之前,你要一直被我关着。"
瞥了瞥微生溟难看的脸色,玉蝉衣问:"怎么?不愿意?"人头上,这岂不是正合你意?
她道:"你怕的难道不是自己成为一个祸患?将你关起来,哪怕你堕了魔也祸害不到别.......还是说,你不喜欢只看着我?
说到这玉蝉衣蹙了蹙眉,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有些苦恼。但她锁起来的眉头很快解开了。
"这也无妨。"玉蝉衣道,"为了让你免受只对着我这张脸的苦恼,我会做出许多傀儡陪着你的。
虽说她雕刻傀儡面容的手艺欠佳,但那只是因为她从未对雕刻上心过,没有练习,何来娴熟
一说,练一练也就好了。
顿了顿,玉蝉衣又道:“虽说它们不及有活人陪着热闹,但也可以聊慰孤独,比只对着我一人热闹一些。这样的安排,你意下如何?"
微生溟:"......"
她认真地询问,一双眼里全无玩笑之意,那炯炯的目光,似乎要看进微生溟心里头去,仿佛他只要一点头,她就会立马去学去练,去实现她方才口中所说的一切。微生溟倍感挫败地说道:"不......"
玉蝉衣问:“哪里不行?”
微生溟道:"不是不想只对着你一人。这根本不是问题所在,问题是......"
玉蝉衣心头莫名一动,迫不及待地追问:"那是什么?"看着玉蝉衣干干净净的一双眼睛,微生溟的心口却像有沉沙淤塞地堵着。他沉眉道:“人生在世,各有前程,你奔你的,我奔我的,早晚有分开的一刻。小师妹你年华大好,光璀璨的大道近在你的眼前,只等着你踏上去,你却要留下来一直看着我、关着我......这哪里我被关着,分明是你因我受困!这像什么话?"
惧。
他脸色阴着,眉眼间瞧上去戾色过浓,甚至有些凶,但玉蝉衣却一点儿都感受不到恐"倘若你的前程是赴死,那我把自己打造成困住你的牢笼也没什么。"玉蝉衣眨了眨眼,语气温和,不疾不徐地说道,"毕竟这牢笼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我能做也是一种本事。你那心魔听上去颇有几分能耐--"
之前微生溟说他不仅死不了,再度醒来修为还会增进,玉蝉衣心里忖度着,哪怕有心魔,恐怕也耽误不了他修炼,说不定反倒因为迫切想要实现执念,修炼得更勤勉一些。逃。"
“为了能一直将你关着,我会一直勤恳修炼,长进修为,好叫你一直无力逃脱,插翅难说到这,玉蝉衣道:"你这一生应该去过不少地方吧,有没有哪里是你中意的、又与世隔绝,适合关着你的?你最好趁思绪还算清明时,好好想一想,说不定能为你自己挑个中你意的去处。
她笑吟吟的:“总之,我不会让你死的。”
微生溟忍住以手抚额的冲动。
请玉蝉衣杀他的话,一旦说开,他想过后续她的反应,早就设想无数种可能,也准备了很多腹稿等着用来将她说服,让她点头答应,却唯独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微生溟实实在在手足无措起来。
但......他还不能就此放弃认输。
把他关起来,这太荒唐了,怎么能够?
时刻刻都要逃的人吗?"
"你要怎么关着我?"微生溟反问,"你不是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吗?有心力应付一个时法在三十年后看牢了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这人生来就爱做别人口中难以做到的事,玉蝉衣道:"你都认可我的本事,觉得我能杀你了,那我何必妄自菲薄,觉得自己没办我就是喜欢开金石,你死了劝我放弃这条心吧。
微生溟一噎。
玉蝉衣油盐不进,他还得再寻办法。
微生溟索性又道:“我这人脾气很坏,饭要吃好的,酒要喝贵的,性格也古怪。清醒时尚不得人心,等心魔一出,简直无法想象会成为怎样刁钻的东西。我疯起来是什么样子我自己也不认识。"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脑袋本就心思多,心眼儿密,不止一次被人说是狡猾,一旦理智全失,被心魔掌控,不择手段起来,谁知道我会怎么骗你,谁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你不怕自己没关住我,反被我利用?
"
他几乎算是哀求了:“我未曾以自己刁滑那一面对着你,你不知我恶劣起来是什么模样。
小师妹,你要是无事可做,你去养个灵宠,养花弄草,随便干点什么都成,就是别拿你自己的光阴用来关着我,看着我。叫我毫无牵挂,得个安息不行吗?"玉蝉衣视线不避地看着他:“吃要好的,喝要喝贵的.....这些都不是问题。你刁滑,我比你更刁滑不就行了?安息?你安息了我就不安
息了。你想要安息是吗?你要是胆敢找别人杀你,敢死在别人手里,你死了我夜夜去闹你的坟。"
玉蝉衣语气又缓下来:"其实我也不是没担心的事情,我最担心的是养不活你,像师姐养的那些花花草草,金贵的我碰都不敢多碰,一个照顾不当就枯了死了,我实在没什么养东我。”
西的天赋。但你说过,你很难死掉。灵宠、花草,太难养活,像你这种养不死的,正合....微生溟再度哽住。
片刻后他对玉蝉衣说道:“若是你和一个入了魔的修士纠缠不清,你说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待你和我的关系?"
这话也使得玉蝉衣一愣,片刻后她说:"我不怕。"若是微生溟在此刻就入了魔,而她却要和他纠缠不清,的确容易招致误解。可三十年,还有三十年,这三十年间她会做很事,三十年后,只要她给自己挣得很高的声望,说的话自然会有分量,别人会相信她的。"若你害怕,我就将你藏得更彻底一些,最好只有我知道。"玉蝉衣道,"微生溟,这些年你已经将自己藏得很彻底,很多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三十年后,将你藏到更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不是太难的事。"
微生溟皱着眉头追问:"那你未来的道侣呢?他能相信你,谅解你养着别的男人?"玉蝉衣道:"不相信我,不谅解我,他凭什么成为我的道侣?再说了,几百岁几千岁未结情缘的修士大有人在。怎么?这时候不说我年纪小了?我难道不能先治好你的心魔再找我的道侣吗?”
微生溟...
...微生溟仰头长叹。
什么叫无计可施,对上她,他才叫真真正正的无计可施。他直接抱起酒坛喝起了闷酒,一口之后又一口,竟是一句话都不说,理也不理她了。玉蝉衣知道他心里苦闷,也不拦着。
吃完饭,付过钱后,离开了食肆,两人走在千月岛的街上。依旧是并肩而行,只是这次说话的换了一个人。
面一刻钟的事情。不会让师姐多等太久。
“既然你已经和师姐打过招呼了,我们在这里待到天黑如何?幻境里面的一天,也就外,"
"天黑之后,这里的灯点起来,应该会很漂亮。"
"你不说话我也要把你关起来,反正你杀不掉自己,关起来我也不怕你寻短见。越说,玉蝉衣心里越定,越发觉得她这个主意真是棒极了。她走走停停,东瞧西瞧,等到了一处摊贩前驻足,过了会儿又跑到早走开去的微生溟身边,"买了两块桃花酥。你一块,我一块。这桃花酥是你爱吃的东西吗?你还爱吃什么?说一点我记一记。"
微生溟仍不说话。
八道的小修士是你自己吧?桃花属阳,可以辟邪,这本来就不是歪理邪说,若是人间真有玉蝉衣也不气馁,咬着那块桃花酥说道:"你口中那个让千月岛的居民种上桃花,胡说个这样的小道士,你一定不会说他胡说八道的一一除非那个小道士是你自己。微生溟,你在海十州声名狼藉,其中有一半的狼藉,是你自己到处说自己坏话弄出来的吧?这次微生溟终于有了动静。
“哪有人会经常说自己的坏话。"他气闷地看着她,“我只在你面前说我自己的坏话。玉蝉衣:“?"
一些?
过了片刻,她猜到了什么,格外惊讶地看着他:“指望我对你多一些反感,杀你时更快微生溟仍是一脸淡淡的气闷,在幻境里恢复正常了瞳色的眼睛甚至因心情发堵有些泛红,偏偏玉蝉衣又道了句:"那你可死了这条心吧。不管你说我年轻,还是说我执拗,我都想办法先让你活着。”
又生生咽了下去。
微生溟倒吸一口气,他屡次想要再说点什么,好让她将心意回转了,但屡次话到嘴边他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都说动不了玉蝉衣的。
既然如此,又何苦多费唇舌。
但真的越想越想不通,她那颗脑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何必做到这种地步。离开千月岛幻境时,微生溟走得很快很急。
玉蝉衣却在从光团中出来的那一刻停下了脚步,拉住了微生溟的衣袖。她指着一团暗到几乎看不见的光团,问微生溟:“这个光团外面为什么单独设着禁制?是里面的幻境太过凶险吗?"
她不觉得正生着气的微生溟会回答她,但他还是在被她拉住袖子的那一刻顿了顿脚顶着一张愁眉苦楚的脸对她说道:“并不凶险,只是我修行时要过的一关。对你来说,没有么去历练的必要。"
玉蝉衣愣了愣,他眼角怎么红红的?
"走了。"没来得及问,却被他拉住胳膊,两人一起出了髓石幻境。一出幻境,玉蝉衣便感到有一只手动作轻柔地搭在地的腕上。o
"醒了?"巫溪兰摸着玉蝉衣的脉象说道,"脉象平稳,我倒是可以放一放心了。""对不起,让师姐担心了。"玉蝉衣说着,瞥了一眼和她同时醒来的微生溟,他正背对着她坐着,看背影犹在负气,也不将脸转过来面对着她们。这脾气的确算不上顶顶好的。
有解心魔的法子了,他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可是她才不会在这种地方哄着他让着他。人死不能复生,微生溟要是死了,哪怕日后这一刻玉蝉衣稍稍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坦诚,竟然
早先一步让微生溟知道了她要将他关起来的计划,打草惊蛇,让他早早设了防备,再想把他关起来,恐怕没有在水牢里趁他不注意一记横劈将他劈晕过去那么容易。
玉蝉衣正想得出神,此时巫溪兰正抬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她说:"小师妹,以后你再进这块髓石,还是不要太过沉溺得好。你看这只是一夜过去,你头发里添了多少根白的?我已经传音叫李旭送药过来了,等给你做一些丹药,将你这一头乌发养回来。”正巧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李旭进来。
巫溪兰正要起身,微生溟却早她一步,离开了玉蝉衣的房间,去给李旭开了门,放了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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