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子弹确实差点要了他的命，正中胸腔的弹头卡在心脏附近，手术虽然保住了性命，却留下了两块碎弹片，它们像定时炸弹般潜伏在他体内，时常发作的剧痛让他冷汗涔涔，有时直接昏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使再如何想念，他也无法接她的电话，生怕她能听出那些疼痛的声音。
医生叮嘱他好好养伤，必须尽快恢复体能，好做第二次手术取出弹片，否则一旦移位就会有致命风险，可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只有一个执念，绝不能死在慕尼黑，就算要死，也得再见她一面，于是伤口还没愈合，就咬牙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第二次手术，是在陪她考完试和改完房本名字后，他借口“出差一周”，在西大附属医院做的，陈如潮闻讯赶来，在手术室门口对着他破口大骂：“你想死就去死，别连累我们医院的医生！”
手术很成功，他暂时死不了，只是延误治疗让恢复变得异常艰难，这半年来高强度的工作更让伤口反复恶化，但不管怎样都威胁不了生命了，而且身体的伤终会愈合，可她心里那道伤呢？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陈如潮曾想将他的伤情告诉佟语非，被他拦住了，他不想用伤痛换取她的同情，更不要她因为怜悯而留下，可现在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伤口被看见也好，脆弱被看穿也罢，哪怕只能用这副狼狈模样换到她的一点儿心软，他也认了。
“可是佟语非，我一点儿也不想看你掉眼泪，只想你能多抄几首诗，多写几幅字，出几篇深度文章，多得几个奖……做所有喜欢想做的事，就是……”人心何其矛盾，见她落泪，原以为会有的畅快却化作了不忍，“能不能让我陪着，如果你不想织围巾，我们就去商场买现成的，看到中意的家具，就直接搬回家，有想看的电影，一起消磨两小时，或者去公园散步拍照，吃路边摊，晚上呢，就回家一起做饭，我新学的京酱肉丝，味道还过得去。”他突然转身，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门上，另一只手捏着那枚婚戒，“试试爱我，好吗？”
这枚戒指是他在结婚前一天买的，那时再不愿结婚，可想着别人有的，她也不能少，便去了百货商场，考虑到婚戒的意义，他没用家里的钱，用的是剩下的奖学金和给卓群姐孩子做家教得到的红包费用。
在一家珠宝店里，他看中了一枚双花钻戒，戒圈镶着两排碎钻，小小的，不是什么高档品，但莫名合他眼缘，因为少了二十块钱，他跟售货员磨了两个小时。
“算了，看在你这么帅的份上，就当沾沾喜气。”售货员阿姨笑着把戒指递给他，“这戒指寓意永恒，你要和爱人长长久久哦。”
可这枚戒指，她只在结婚当晚戴过一次就摘了，毕竟他说过，假结婚，不该当真。
“既然流言蜚语你都不怕，还有什么好畏惧的？跟我好下去，不会比那些更糟糕了吧？”时隔七年，他再一次把戒指缓缓推进她的无名指，吻灼热地扑在她耳畔，哑得几乎发不出声，“爱我吧，就一次。”
她回抱住他，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在交错的呼吸间轻声呢喃：“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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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语非还是低估了莫道言的声望和由此带来的舆论风暴。
不仅有人打电话到报社举报她，更有极端分子直接上门围堵，他们挖出叶以默的信息和她的新住址，污蔑她婚内出轨，刻意将“情人”安置在莫道言住所附近，指责她违背婚姻道德，以拖延离婚来恶心莫道言，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她不得不打申请，让单位临时聘任两名保安到记者部值守，可保安仅能维持秩序，无权拘留，别说保护报社的人，自己一天内都被抓伤两次，她外出采访虽能避开骚扰，同事们的工作却受到影响，逼得她想去报案。
“不必。”程媛神秘地勾起嘴角，拎起公文包转身离去，“几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当天，鲜少露面的莫道言接受了程媛的专访，且是主动联系。
他在专访中先是详述了集团新品战略，继而主动谈及感情话题，坦承在婚姻里的过错，表示正在全力挽回，且进展顺利，专访尾声，看似不经意地透露，此前采访他的新闻晨报记者某某，曾因未能采访到凌柯，将怨气撒在了他爱人身上，就因为他爱人同为记者，竞争到了凌柯的独家专访，某某就报道中夹带私货，导致爱人被公众误解和攻击，这种违背职业操守的行为令他很失望，他谨代表个人，永久拒绝该媒体采访直至其整改。
似乎是觉得报纸的辐射范围还不够广，为了让消息传播得更广，他又罕见地频繁出现在各大电视台和广播节目中，每次谈论完工作话题，都会“恰如其分”地提及与爱人的复合进展，并为她澄清不实传言，最后自然不会忘记点出那位记者的不实报道，势必要让全城都知道自己的爱人遭到了恶意针对。
这种高调的姿态很快见效，报社门口的骚扰者消失了，那位记者的名字也在业内传开，成了众矢之的。
晚间，佟语非翻阅着报纸，对莫道言说：“再这样下去，那人要丢饭碗了。”
“对恶行的宽容就是对善良的残忍。”莫道言态度坚决，让这种人离开记者行业才是目的，况且失业算什么？对方的手段简直是要逼死人，竟拿他当对付她的工具，当真不知自己的斤两，“你吃的亏还不够？这种人不配执笔为文。”
“闹事的已经散了，他也公开和我致歉了，有我盯着，量他不敢再犯，念在他初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佟语非扬眸，用玩笑的语气道，“我的能力远在他之上，让他在职业生涯里永远仰望我的背影，不是更好吗？”
“事已至此，看他的造化。”莫道言不想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换了话题，“我说的那些事儿，你考虑得如何了？”
“哪一件啊？”
莫道言最近跟她提了几件事。
其一是复婚，他不仅急着办手续，还想再大办一次婚礼，日子就选在他们第一次结婚的七周年纪念日，地点定在乔卓远办过婚礼的皇城酒店，但她觉得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他和乔卓远那种野路子出身的生意人又不同。他的父母还在国企和事业单位担任要职，新立虽是民营企业，但与高校和政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合作关系，尤其现在他作为西城半个名人，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等过几年陈怀礼退下来，还会成为集团的实际掌舵人，婚礼办得太奢华，会影响他的形象。
“婚礼就免了吧，纪念日可以简单过，找个地方吃顿饭就好。”她主张一切从简，“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你的心意我明白就够了。”
第二件事是陈如潮和翟宁的婚礼，两人的婚礼定在了陈如潮的生日，农历腊月十六，莫道言准备了一套上等瓷器作为贺礼，但觉得略显单调，想让她再加一幅字画，她画了幅鸳鸯图，题名《佳偶天成》。可临到送礼时，她又改了主意，虽然两人已经两清，但她也没打算和对方交好，这样的心意之作，该留给患难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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