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yPa酒吧在使馆区附近,今年年初刚开业,主体是一栋法式两层小楼,建筑本身已有百年历史。
院落中央矗立着一座三层小天使喷泉,据说是原主人当年从法国空运过来的,院子南侧是停车场,此刻停着一溜豪车。
北侧坐北朝南的小楼灯火通明。
里面鼎沸的人声停下了,全部人目不转睛盯着旋转楼梯。
等待着派对的女主角。
聚光灯打在转角处。
只听咚咚咚几下急促的下楼梯声,玛丽珍鞋先探出来,而后身着柠檬黄公主蓬蓬短裙的女孩现身在转角,她双手扶着楼梯扶手探头往下望。
顾盼生辉的一双眼,在望见楼下聚集在一起的人群时弯弯笑起来,“吓我一跳,我还说怎么突然没声儿了!”
人群发出笑声,夹杂着口哨声欢呼声,还有人趁乱大喊,“小麦好漂亮!”“小麦我爱你!”
“吹口哨的是谁?是不是你商从京?”
她玩笑着从楼上下来。
几个人挤挤挨挨过来迎她,商从京则捉住身边一个男孩,提着他的衣领,大声说,“这小子吹的口哨,”他也挤到她身边,几分吊儿郎当地,“您过生日,我可不敢在今天惹你不高兴。”
郁小麦斜他一眼。
本是甩个眼刀的意思,商从京却微微定住了几秒,而后脸慢慢地红了。
没人注意到他的脸色,大家一窝蜂地把郁小麦簇拥上舞台,要她开场。
“小丑的自白”乐队成员们全都到齐了,个个被从人堆里拣出来,推着上了台。
郁小麦斜挎上电吉他,扫了两下,扶正话筒,“想听什么?”
下面的人七嘴八舌叫起来。
她抬手搭在耳后,侧耳去听,“什么?”
说什么的都有。
贝斯手朝她会心一笑,说,“你就不应该开这个头,你过生日,管他们想听什么,唱你想唱的得了。”
她想了想。
这时候键盘手朝她打了个响指,她扭头看过去,键盘手说,“霉霉那首。”
也没具体说哪首,只是抬了抬眉,郁小麦却立刻会意,展颜一笑。
俩人这一波意会的交流很显眼,台下的商从京看了个一清二楚,烦躁起来,不爽地纾了口气,不经意一转眼,就看到贝斯手也皱着眉,嘴唇蠕动,像是在忍脏话。
贝斯手也望过来,俩男孩一瞬间通感了似的,怔了几秒,随后不约而同朝对方冷笑了一声。
商从京两指指了指自己的眼,又指向贝斯手,做了个“I’m watching you”的手势,贝斯手不甘示弱,回了个中指。
俩人交锋的当儿,郁小麦做了个嘘的手势,全场安静下来。
屏息之中,鼓手敲击鼓槌,清脆的几声“梆梆”,乐声起。
郁小麦拨了拨吉他,随着鼓声扶住话筒,“It feels like a perfect night ……”
Taylor Swift的《22》。
节奏轻快,应景。
台下的人随着音乐扭动摇摆身体,手拎着酒杯高高举着,大声跟唱副歌部分。
歌词活泼灵动,洋溢着青春的自信开放和轻盈。
“Too many cool kids ……”
像MV里一样,郁小麦随着歌词指向台下自己的好朋友们,年轻蓬勃的脸上满是兴奋和喜悦。
她的声音清脆又有力量感,一时间,挑空六米的一楼大厅里,被富有节奏感的乐声和人声合唱填满,“青春”二字有了具象化的显现。
二楼,栏杆后,盛旭东忍不住偏头对郁景明说,“大小姐真有魅力。”
高大的男人西装革履,一手插兜一手虚虚控着酒杯垂在身侧,默不作声低眼看着一楼舞台上的女孩。
她挎着电吉他,边拨弦边唱,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摇摆着,蓬蓬裙一颤一颤,时不时跟台下的朋友们互动,手指着这个或那个,放声大笑。
那美妙的咯咯笑声被话筒收录,继而在整个空间内扩大漾开。
握着酒杯的手指,指腹在杯壁摩挲了两下,郁景明抬手把酒杯举到唇边,微仰头喝了一口。
盛旭东跟了他许久,早在他在美国读书时就担任他的司机保镖,较之旁人,更能敏感地察觉到他周身的沉寂气息。
不由斟酌措辞,道,“大小姐长大了,您终于也可以轻松些了。”
他最清楚不过,前两年,刚回国的郁景明一边要忙着接手工作,一边还要事无巨细地管教郁小麦,过于忙碌而且劳心。
他是有意宽慰,郁景明却没作声,只是又喝了几口酒。
-
连唱几首歌,郁小麦嗓子累了,招呼着台下某个朋友上来顶上,她下来喝杯水。
键盘手在旁边看着狼吞虎咽喝水的她,笑说,“差不得了,别勉强,你过生日是让你开心的,别搞成演唱会了。”
“就是就是。”
旁边有人附和。
郁小麦放下水杯,边儿上立刻有人递上纸巾,她看也没看顺手接过,沾了沾唇角。
舞台上的朋友闹开了,鬼哭狼嚎不知道在唱些什么,台下的人笑作一团,有人站起来大声喊,“给老子滚下来!”
郁小麦被几个姐姐拉过去聊天。
大厅里,侍者往来穿梭送饮料送酒,宾客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唱歌跳舞,拼酒聊天玩游戏。
吵吵闹闹,鸡飞狗跳。
这样的玩闹至少还会持续两个小时。
按照流程安排,等到他们玩累了,会再上一轮餐食,同时在大厅西侧播放影片,差不多12点时,蛋糕会被推进来。
这两个小时里,郁景明可以分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明天周一,上午几个会要开,晚上家宴,下午就得忙着接待几位长辈。
盛旭东说的没错,今晚过后,他是可以歇一歇了。
郁景明离开了ShyPa。
-
盛旭东载他到了另一处酒吧。
爵士乐酒吧,开在CBD某个大楼的顶层。
郁小麦高中毕业后那个暑假迷上了爵士乐。郁景明一向支持她的任何爱好,给她淘了许多唱片,带她飞去美国在道地的小酒吧听爵士乐现场,为了让她有个和朋友们玩乐的地盘,甚至给她开了这间爵士乐酒吧。
可是,当酒吧开业的时候,郁小麦已经对爵士乐失去兴趣,转而迷上了英伦摇滚,正兴奋地和朋友满世界追Blur和Oasis的巡演。
她一次也没来过这里。
《What A Wonderful World》。
Louis Armstrong浑厚沙哑的歌声在酒吧内回响,郁景明独自坐在那儿听着。
少女是无序的。
她的世界里,花团锦簇色彩缤纷,一切都新鲜,一切都能引起她短暂的兴趣,像在花田里采花的小女孩,兴高采烈地采一朵,再采一朵,怀抱里放不下,于是一朵一朵跟着掉在她身后。
他一朵一朵捡起来,默不作声。
-
过去两年的生日会,郁景明都在现场,也不打扰她和朋友们的玩闹,一般是一个人待在二楼或者某间包厢里,边忙工作,边等待着生日会结束带她回家。
于是,郁小麦在玩闹的时候习惯性地抬头去看。
这一次,二楼空空如也。
她差侍者去包厢里寻。
不大会儿,侍者过来了,回话说,“郁先生留了话,说有事先离开一会儿,等到派对结束他再来接您回家。”
“……哦。”
什么事比她成人礼还重要呢?
就这么短短几个小时,他都不能陪着吗?
“小麦!快来看,商从京要输了。”
朋友们喊她。
这一点小小的情绪很快被更大的愉快淹没,郁小麦开心地凑过去看其他人玩游戏。
“商从京输了。”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真心话太没意思了。”
沙发上的人给她腾出地方,郁小麦窝进挤挤挨挨的人堆里跟着鼓掌起哄。
“选一个在场的女孩,亲吻一分钟。”
一个男孩提议,迅速引起狂欢浪潮。
一片尖叫口哨声中,商从京默默地,看了眼郁小麦。
像是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郁小麦爱玩笑,故意嫌恶地做个鬼脸,“我的成人礼诶,我可不想看商从京亲嘴,恶心心。”
她是小寿星,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大家当然依她。一开始提议的人换了个折中的方案,“那就选个在场的女孩,对视一分钟。”
众人起哄,郁小麦哈哈大笑等着看他出糗。
捕捉到她的笑声,商从京像抓到把柄似的,立刻朝她一指,“你笑得最欢,就你了,郁小麦。”
郁小麦一怔,拿手把自己一指,“我?”
她哀嚎,“大哥,每天跟你面对面,对视得都要吐了,你怎么——”
被商从京打断,“少废话,是不是怂了?”
“谁怕谁啊?”郁小麦被这激将法一激,立刻把酒杯一放站起身来,昂着下巴走到他面前,“来啊。”
沙发上本来歪着瘫着精神涣散的人,这会儿个个兴味盎然地直起了身。
方亦秋握着酒杯,神情几分苍白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个好朋友,在商从京又一次挑衅说,“别让我瞧不起你,郁小麦。”之后,她霍地站起来,“要不然算了吧,”她过去拉商从京的胳膊,“从京,今天是小麦生日——”
商从京打断,“别管。”
他已经目光炯炯地盯住郁小麦,目光拔不开。似是今天要与她彻底一决高下。
旁边有人打开手机计时器,调出倒计时,“那开始了啊?”这人左右望望,“嘿,你们会不会玩儿?怎么没人去录像啊?”
这话一出,几号人一跃而起,拿着手机对准了那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三,”
“二,”
“一!”
话音落,郁小麦立刻昂起下巴,炯炯有神地盯住商从京的眼睛。
商从京当然不甘示弱,甚至得意洋洋地晃晃脑袋,挑衅。
郁小麦不与他玩那些花哨的,只是微微歪着头,好像饶有兴味做什么研究似的,看看他的眼睛,看看他的鼻梁,再看看他的嘴唇。
商从京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如有实质在自己脸上一寸一寸描摹而过,呼吸随即变紧,手不自觉地握了起来,眼神也开始飘忽。
郁小麦立刻察觉了,探头堵他的视线,道,“干嘛?规则让你看我啊?”
商从京把视线转回来。
她今天太漂亮了,一双清透明亮的大眼,琥珀色瞳仁带着高高在上的攻击性和寻衅的意味,嘴唇红润饱满,细窄挺直的鼻梁像艺术品。
余光里,长发铺在白皙净透的肩头,锁骨上打了高光,有种不容人忽视的挑衅的美。
呼吸道像被黏住了似的,商从京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商从京脸红了!”录像的人叫嚷道,“大少爷脸红了!”
在这话里,商从京猛地一转头,从路过的侍者托盘里拿过一杯酒,仰头喝干。
“才半分钟啊!”录像的人举着手机追过去,玩笑道,“商少爷,怎么回事啊?爱上小麦了啊?”
“滚。”
商从京粗鲁地把人推开。
郁小麦洋洋得意地哼一声。
商从京一连干了两杯酒,这才又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只觉得是挑衅,于是也作出凶凶的样子趾高气昂怼回去,“干嘛?你不服气啊?手下败将。”
其他人呼朋引伴地玩别的游戏去了,这一片空间一时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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