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遂安眼眉中蓄起笑意,用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上扬语调,故意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家落魄时他为何没来帮你?”
“我们俩只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交情,拿这种小事麻烦人家这种大英雄,合适嘛?”盛时云口中的藕丝脆脆的,她吃饭十分斯文,几乎不出声音,现下更像一只白兔安静地啃着胡萝卜。
说到交情,穆遂安想起她在长街罚跪的那日。真是只有一两句话的缘分,甚至还没有奚落她的谢明智说的多。
他心境忽起波澜,莫名遗憾起自己那时为何没有早些过去,既能拦了谢明智,又也许能和她多说上两句。这种异样只存在了片刻,穆遂安薄唇抿成一线,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情绪,语气有点拧:“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就成英雄了。”
“他不是一直跟胡人打仗吗,守卫一方安宁,自然是大义啊。”盛时云随口一说,她没察觉到穆遂安的神色,肚子饱了,就双肘撑在桌上,手托着脸,伶俐地弯起唇角,“既然身体还撑得住,你去把碗洗了,我现在去给土豆削皮,一会儿教你切土豆条。”
现在的生意越做越有兴味,盛时云没事就想着如何把食摊开起来。从食摊到食肆,再到酒楼,最后宾客盈天下。她面上笑意更甚,干劲十足地搬起一盆土豆,边哼着小曲边削皮。
那边穆遂安舀起水来,将锅碗道具冲洗好,再用干布擦干。哗啦的水声伴着姑娘低声哼唱的调调,应和一起,浪静风恬。
一干起活来就又忘了时间。穆遂安刚削土豆条的时候,下手还有些不稳,但他可谓天赋异禀,半盆之后,所有的薯条都大小规整,丝毫不逊色于盛时云。
盛时云将择洗好的豆牙晾在一旁,又开始给黄瓜擦丝,泡在水里保持新鲜。所有的菜都切好后,她又揉了一块面,往盆里舀了水,像洗衣服一般,把面团在水中轻轻揉搓,直到剩下一块筋膜一样的东西,这才大功告成。
“这个是面筋。”她见穆遂安奇异地往这边看,解释道。手起刀落,将面筋切成丁,中间丝窝很大,正是穆遂安之前吃到的奇怪小方块。正因为面筋内部的空间很大,吸足了汤汁,更让辣酱的香味发挥彻底。
盛时云把围裙晾在旁边,路过水缸时,瞧了一眼里面的水,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会做些工具奇巧之类的东西吗?”
塞北军士在物资短缺时经常会手制兵器。穆遂安浅思片刻,点头道:“也许能,你要做什么?”
外面全然黑了,只靠几盏油灯亮着。盛时云杏眸中划过惊喜,不管费眼,不知从哪掏出纸笔来,兴冲冲地画了几笔,竟然真的勾勒出一个压水井的轮廓。
“这里,是铁的。这里有一个把手,里面加个塞子。”她分别用箭头标出来,结构十分清晰。
盛时云曾经在农村采风的时候,经常用到压水井,早就摸清了这东西大概的原理。她之前经常在电脑上画一些可爱的小图案,给自己剪辑的视频添彩,因此下笔的线条格外熟稔。
这个压水井,可谓是她从一开始就想要造的,已经在头脑中描摹过许多次,画起来十分得心应手。
拿过图纸,穆遂安在灯盏底下,聚精会神地研究了一遍,唇角弯扬,毫不掩饰自己的喜出望外:“你是如何知道这种井的,结构真是巧妙。”
盛时云把笔放下,直言不讳:“在老家见人用过。”
穆遂安刚想把目光转回图纸上,头脑里忽然像被针尖戳了。他掀起眼睑,疑惑地看向盛时云,品到了一丝不对劲:“老家?”
在旁人看来,盛时云的老家可以是任何一个地方。普通百姓一辈子也游历不了几个山泽大川,盛时云那些现代的见闻,一举推到过往身上,没人会去细究考察,好糊弄得很。
可穆遂安不同,他只知道盛时云大周朝二殿下的身份。大周公主,一辈子理应住在京城或者和亲的夫家,偌大皇宫里都没有的压水井,她又是从哪个老家知晓的?
盛时云正用笔杆挑着油灯上的火苗,隔着飘忽的灯光,敏锐地察觉到穆遂安的怔然,她反应极快,心态又拿得很好,撤出笔杆敲了敲脑壳,单侧眨眼,卖乖道:“喏,智慧的老家。”
穆遂安这人就像个装着温水的玉罐子,长相养眼,还很容易被逗笑,他左侧唇角有个隐约的梨涡,一笑起来就会旋得格外好看。
然而现在,他也确实随着盛时云的动作笑了出来,只是清淡得连一点梨涡的痕迹都没见到,绝对不是真心的。
盛时云眨了眨眼,有点纳闷。想破脑筋也不会想到,穆遂安就是北郡侯,一个月前还在长街上和她聊过天送过伞,如今就又在青州碰上了。
她自觉岔开话题,把笔杆放到桌上,伸手去捏他的小指:“怎么了?”
穆遂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把手指轻轻攥起来,想掩过去。刚要开口说声没事,便见盛时云直起身子,为了确认什么似的,倾身将小手放在了他额头上。
穆遂安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盛时云虽然经常做饭,但很会养护自己,擦手油必不可少,因此手心软软的。被这样一贴,他感觉自己像被羽毛飘然扫过,有些不适应地抿了唇,但没动,安静地抬眼看她。
“你发烧了……刚刚早些睡就好了,怪我还和你聊些有的没的。难受吗?”相较于穆遂安的别扭,盛时云并没有多思多想,一本正经地抽手回来。她懊恼地微蹙着眉,将人拉起来往屋里推,“你先去躺一会儿,我给你烧点热水。”
见她这样着忙,穆遂安倒觉得挺新鲜,心里杂念暂搁起来。
他从小在沙场摸爬滚打,十四岁披挂上阵,刀剑无眼,伤口发炎化脓,一连发烧几日,带病杀敌都是常事,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听到盛时云这样一问,穆遂安忽然觉得手心确实有些发凉,嗓子也钝钝的疼了些,他被推着往回走,一路夜色,青石板硌着鞋底,穆遂安闷声应了:“是有些难受。”
“明日你就别去了。”盛时云把窄房的门敞开,盯着他躺下去,回身去把灶火重新生起来,她叹道,“瞧着你也挺精壮的,怎么就虚成这样呢……”
躺在芦苇丛里的时候,她以为他连人气都没了,怎么能落到这么惨的境地。
一个念头闪过,盛时云脑袋像是突然上了弦,她把锅盖扣好,靠着窄房的门框,琢磨了半天,把自己先前看过的电视剧剧情全都想到了:“你受伤是因为被人追杀吗?”
她倏然转身,扶着门框杏眸圆睁,目光干干净净:“不会牵连到我吧?”
本来因为方才一事,穆遂安戒心未消,将盛时云身份的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就差在谢家探子和北胡奸细中间找个定论。结果盯着她的眼睛,那种被羽毛轻扫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口——什么都不愿多想了。
穆遂安挪开视线,声音发哑:“不会。”
窄房里面没有窗口,只有从木门闪出的一小道缝隙中透出灯光,橙色的火苗抖动着,能看到盛时云在外面来来回回走着的影子。
心神不定,小腿重新连接的地方疼得发紧。穆遂安困顿地靠在墙上,他瞧着地上投射的光,眸色漆黑,噙着的似懊恼似不解。情绪来得太快,饶是他也说不清道不明。
第二日,任凭穆遂安如何保证自己已经没事了,盛时云依旧没容许他出门,把脏兮兮的福团扔到窄房门口,忍俊不禁:“没事干的话,就给福团洗个澡,昨天忙着干活没注意,它自己滚泥坑里了。”
她到底自己拽着推车走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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