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樾禾才知道这名受到千愿佛反噬的小弟子名为苏叶，刚炼成仙骨不久，入琼华门不过三年有余，说是仙家里的婴儿也不为过。
“入仙门年岁尚短，难怪与平凡人一般信奉神灵许愿。”
廊下，三七斜倚廊柱，边翻看医术边评价着。
他时常是这般，生死之事亦不能使他动容半分，在他看来若不是苏叶愚蠢，相信只靠许愿便能尽得所得之事，也不至遭次横祸，尸骨无存便是贪婪且愚蠢名正言顺的代价。
三七简直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无情理念化身。
樾禾趴在石桌上，手里扒拉着苏叶未晒干的叶片，脉络清晰、极有生命力，她心下憋闷，说不上是为了小弟子的惨死还是为了什么。
“佛说，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我却觉得，贪嗔痴才是本性，趋利避害、不劳而获、以自我为中心，这才是人的本性，”樾禾将手中的苏叶捋平，慢慢说，“而人们也大多是顾头不顾尾的，只想着眼前的美梦，难以估计相应的代价。倘若有一尊无所不能的佛洞悉天下事，大手一挥便给出你心中所求，你可会丝毫不动心？”
三七难得见她有这幅正经模样，知她是将苏叶的死往心里去了，合上书，坐到她跟前，“这世界上总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意外死去，愚蠢和无知都是救不了的，即便他是你坐下弟子，你也无能为力。”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
樾禾只是忽然想起，初入职场那年，她遇到了并不算好的上司，虽然善良宽容却在专业上毫无建树，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只得到领导的和善是什么都学不到的，于是只能靠自己摸索所谓的规则、所谓的潜规则，这当中不可避免会撞个头破血流，无论如何是比不得那些有灯塔般引路的新人领悟得更加快。
如今身份调换，苏叶便是那个懵懂的新人，樾禾成了不作为的和善领导，但凡她真的能教些有用的术法给弟子们，刚入门的小朋友们或许也不会像苏叶一般病急乱投医。
樾禾不是什么罪责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揽的圣母白莲花，只是这样没有责任心的性子的确不适合做一门之主，偏偏命运选定了她，跨越时空距离也要将她推到这个位置上，避都不能避。
她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千愿佛存于世间始终是祸害，愿望百试百灵本就是镜花水月。世间事因果相循，所求之物便是最珍贵，千愿佛的还愿礼便是他替人所实现的愿望，既如此，便不存在愿望实现这一说。”
三七笑了，“仙君果然智慧。”
樾禾手里还摆弄着那几片苏叶叶片，目光却似穿过叶片望向虚无之处。
也未曾注意到急急进门的泽月。
“师尊，又有两名弟子的湿身陆续在山脚被发现，死状与苏叶一模一样……”泽月凝眉，模样沉重，“山下人间更是屡见千愿佛反噬之事，弟子担心……”
“我知道了，”樾禾终于将手中的叶子放下，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琼华门位处南方，镇守一方平安，既然它已闹到了我眼前，那便去杀了他吧！”
泽月眸色微动，对师尊虽年少却杀伐决断的意气所动容。
恭敬行礼，“弟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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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方打听之下，众人了解到，千愿佛的源头源于灵溪镇，地处西南贫瘠之地，此镇仙魔之气都不充足，算得上是此世界中极不起眼的边缘小镇。
“还真是，成大事者尽在阴沟里翻船。”
烈日下，尘土缭绕，所幸进城之人聊聊，趁着等候审查的功夫，樾禾望着这破败不堪的小城评价。
谁能想到这么个贫瘠之地还出了千愿佛这般怨力强横的魔佛。
三七未置可否，“阿禾可是害怕了？”
樾禾冷笑，忽然意识到什么，大惊失色地看向他，“你叫我什么？”
三七倒是自如许多，“到了此间为避免打草惊蛇，你我皆扮作凡人，难道阿禾以为我该站在大街上一口一个仙君的叫吗，岂非不打自招？”
此话倒是有理。
仙道大会在即，为避免千愿佛一事引得门中弟子人心惶惶，是以泽月特将消息瞒下，消灭千愿佛行动不过五六个人知晓。
樾禾身为师尊，自然是要冲锋陷阵做弟子表率的，至于三七，她大概是这些日子习惯了做什么都带着他，所以这次一并带了来，其他几人只在暗处行动即可。
这样安排更重要的是，泽月灵力高强且认死理，关键时刻肯定不会抛下师尊扬长而去，有他在暗处保护樾禾二人她才比较放心，若是换了三七或其它人在暗处保护，樾禾打死都不干这票。
既然是要演平民，确实是要改口的，樾禾鼓了鼓腮帮子，只能凝眉点头。
终于轮到他们两个进城，二人规规矩矩将通关文牒递给差役，差役一一核对后点点头，便要放行。
另一头差役突然发问：“你二人进城所谓何事？”
三七正要张口，樾禾抢先一步，“我们兄妹二人祖籍为灵溪镇人，只是家父家母早年经商搬离，前些日子听闻祖母病重，特回来探望。”说着，还做出伤心模样。
差役二人对视一眼，深表理解，遂放行。
三七打量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模样，“以前不知道，你说谎竟是如此行云流水。”
樾禾摇摇头，苦口婆心地纠正，“此言差矣，我这叫机灵。”
她不理他，大摇大摆走进一家客栈，瞧着四周环境还算不错，便要了两间上房。
虽然混职场的日子实在糟糕，但樾禾也算是学到不少本领，最有用的便是套话。
趁着小二带他们看客房的空档，樾禾主动搭话，已然了解到灵溪镇不大，若是为家中长辈祈福，只有一处寺庙可去，便是镇西处的虚白寺。此寺庙存在已久，相传百年前灵溪镇曾是古兰溪国之都，末任国主手下曾有一国师为僧人，名为无心，此庙便是国主为他所建。
“这位魔佛难道是百年前的无心国师？”关了门，樾禾皱着脸嘟囔，“可那小二分明说国师心怀天下，救济万民，后世之人均不能及，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会成为魔佛吧？”
三七摇摇头，“但至少，此事和国师是有些渊源的。”
樾禾点点头，认可这个说法。
“而且还有一事略显蹊跷，虽然王朝倾颓、权力更迭不过顷刻之间，可这灵溪镇也太过破败了些，不过百年何至于此，古兰溪国奢靡无尽，即便覆灭，也不可能连宫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城中如蛮荒之地一般草木不生，况且既连宫殿都已消失不见，这同期建立的虚白寺为何又好端端存在着？”
“历史记载，古兰溪国之覆灭并非兵刃交戈，而是一夕之间被流沙掩埋，可西南之地少流沙，此说法并不符合常理。”三七抿了口茶，“或许，关键便在虚白寺。”
二人没有等到入夜，用过午饭后便去了虚白寺。
灵溪镇居民不多，此间香火不算旺盛，多是些麻布粗衣、身着补丁的妇人穿梭其间，樾禾估摸着，不过是求儿孙康健，家庭富庶之类的。
虚白寺不大，站在门口一眼便忘到了头，四方的院子只一间正殿，连偏殿都未曾建，古兰溪国国王愿耗费人力为国师立寺，却不愿好好修禅，也是难以揣测。
进入正殿，赤身金像立于正中，慈悲宽容地望向众人，香火稀零，院内无一僧人，如此景象，或许于百年前古兰溪国都的奢靡大相径庭。
彼时的人们可曾想到，不久的将来，自己的子孙们将会过上此般贫病交加的日子。那些宴会上言笑晏晏的面孔，如若得知，又当作何表情？
沧海桑田，大抵如此。
樾禾闭了闭眼，转身出了殿门，三七跟在她身后，二人行至树下，树枝上着的红色布带写满愿望，不的材质不一，或贵或贱，承载的希冀却是如出一辙。
三七瞧出她心绪不佳，于是问；“阿禾可曾为自己许过什么愿？”
樾禾想了想，她不是爱许愿的人，曾许过一次却未实现，便再也不许了，而那次到底想要什么也记不得了。
于是摇摇头，“我对天上掉馅饼之事总是心存怀疑，若不是力争而得，万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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