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白榆对这一切,浑然不知情。
他自己说的话,当然得兑现。
白榆拿起一瓶药,拔了瓶塞,打算帮忙上药。
说实话,白榆从来没帮人上过药。甚至是他自己,如果受了伤,也用不着亲自动手。
白榆看看药粉,又看看这少年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按住他手腕,对准烫到的地方往下一倒。
——没倒出来。
白榆奇怪地晃了晃,又倒了一次。
这一回,药粉总算是出来了。可他又倒得太多,恨不得洒了半瓶,几乎埋住少年的手指。
白榆:“……”
他十分镇定地说:“你等一下,我觉得还有得救。”
白榆凑过来,很小心地吹开这些药粉,仔细地把药粉涂抹均匀。
不详的黑气缠上他的指尖,如蛇一般蜿蜒涌动,也像藤蔓似的开始疯长,将白榆裹挟其中。
这些黑气,会让蝴蝶在一息之间濒死,也会让没有一丝修为的白榆当场殒命。
可白榆什么也看不见,甚至感知不到危险的到来。
他聚精会神地处理着伤处,丝毫不知道这些黑气正在缓缓收紧,死死地纠缠着他,即将把他吞噬。
“咦。”
心口倏地一跳,白榆蹙起眉,感觉有点喘不上气。
好在这一股不适感只有一瞬,白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只当是下雨天太闷,没怎么放在心上。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殷雪深,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浮动在他眉眼间的笑意渐深。
好像真的无法侵蚀呢。
至此,他才勉强收起些许散漫,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白榆。
为了帮他上药,白榆低着头,整个人几乎都伏在案几上。
风把他的衣衫吹动,殷雪深看见一截后颈,细瘦白皙。他像是一朵不胜风凉的水莲,也像是一只扑在风中的蝴蝶。
蝴蝶……
不知道想到什么,殷雪深指尖微动。
他回忆着蝴蝶被困在掌心里的挣扎,目光缓缓染上几分恶意。
“好啦。”
这个时候,白榆终于处理好对方的烫伤,他像模像样地叮嘱道:“虽然你的伤不是很严重,但这几天你还是注意一下。”
殷雪深:“唔。”
他应了一声,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听起来就很敷衍。
白榆抬起头,刚要说什么,忽地一阵狂风大作,雨珠扑面而来,他只好伸手挡住。
透过指缝,白榆隐约看见对面的少年一动不动地坐着。衣袂翻飞间,他的发带与发丝在空中纷飞。
看着看着,白榆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里。
殷雪深望着他,轻轻慢慢地笑了一下。
下一秒,船身猛地一震。
“吱呀——”
狂风骤雨中,很突兀的一声响。流水湍急,乌篷船剧烈地晃动,随之它被一道力狠狠推动,竟就这么驶离河岸。
白榆转头一看,原来是将乌篷船系在岸边的绳索,毫无征兆地断了。
白榆一脸震惊,“……船漂走了。”
殷雪深颔首,“还好。还能避雨。”
白榆:“?”
关键是避雨吗?
失去了绳索的牵制,汹涌的水流推动乌篷船,一路往下漂荡。
芦苇荡渐渐远去,轻舟驶入丛林,迷蒙的雾气弥漫开来,风雨声都变得遥远。
平缓的地势让船速变慢,白榆探头往外张望,却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他心里不安,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放轻许多,“这里雾也太大了吧。”
殷雪深道:“应当是瘴气。丛林中多有瘴气,而且……”
白榆一脸紧张地追问:“而且什么?”
殷雪深注视着他,笑吟吟地说:“多虫蛇。”
话音落下,白榆听见一阵窸窣响声,像是风声,也像是什么在爬动。
白榆循声望去,只见岸边银光闪动,猩红的信子吐露,密密麻麻全是蛇。
白榆差点咬到舌头,他悚然道:“蛇,好多蛇。”
他们的到来,显然惊扰到了这些蛇。它们伏在草地上,紧盯着船上的猎物,缓缓爬向岸边,相继潜入水中。
水波荡起一圈又一圈,嘶鸣声也越来越近。
白榆看得头皮发麻,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四处寻找船桨,想远离这个地方。
他小时候掉过一次蛇窟,对蛇这种软体动物阴影很大。
可这一只船上,有火炉、有茶壶、有棋盘,甚至连鱼竿都有一根,就是没有船桨。
白榆:“?”
有事吗?
他只想摆烂,并不想死于蛇潮。
白榆拿起这一根鱼竿,思索这玩意儿能不能挣扎一下。
最后他回过头,缓缓看向殷雪深。
此时,殷雪深还坐在原处,慢条斯理地饮茶。
不像慌里慌张的白榆,他很是气定神闲,仿佛胸有成竹。
白榆见状,心中生起一丝希望,“这些蛇你搞得定吗?”
殷雪深回答:“搞不定。”
白榆:“那你有办法让我们脱身吗?”
殷雪深:“好像——”
在白榆期待的眼神中,殷雪深略一沉吟,遗憾地说:“没有办法。”
白榆:“……”
白榆还能说什么呢,他瓮声瓮气道:“那你还喝得下去茶。不许喝了,快跟我一起想想办法。”
殷雪深不配合,“能有什么办法。到处都是蛇,与其白费力气,不如顺其自然。”
“况且——”殷雪深睫毛微垂,神色恹恹道,“幻境里一直在下雨,没什么意思,被蛇咬两口,提前出去也好。”
好什么好。
白榆听得目瞪口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必须得承认,在摆烂这方面,他好像遇到对手了。
“行吧。”
殷雪深消极对待,白榆却不想葬身蛇腹,他不死心地拿着鱼竿往外跑,决定凑合用用。
狗屁的咬两口,这么多蛇,咬两百口都不止。
见他急得团团转,殷雪深噙着笑,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茶杯,显然心情十分愉悦。
他当然很是愉悦。一只蝴蝶落入他的掌心,徒劳地挣扎却又无法脱困,这一幕难道不够赏心悦目吗?
殷雪深饮下一口茶水,兴味盎然地等待蝴蝶绝望的那一刻。
一定很可怜吧。
等待着、等待着——白榆来到船外,发现船的一侧,已经爬上来了很多条蛇。
它们细长的蛇尾交缠在一起,如同针脚细密的织物,密不透风地铺开在地上,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更有甚者,船也在往那边倾斜,可想而知还有多少条蛇正在往上攀爬。
面对此情此景,“啪嗒”一声,白榆手上的鱼竿掉到了地上。
殷雪深偏过头,“怎么了?”
白榆深吸一口气,干巴巴地说:“你过来一下,我给你看个宝贝。”
殷雪深笑笑地觑他,倒也没有拒绝,好似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他闲庭信步一般地走向白榆,走向这一只囿于困境的蝴蝶。
白榆欲哭无泪道:“你看。”
爬上船的蛇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警告似的嘶嘶声回荡在耳中。
白榆慌张地说:“爬上来了好多蛇。”
殷雪深轻叹道:“是啊,好多蛇,我们好像逃不掉了。”
此时,蛇群已然聚集许多,它们不再警惕地观望,迅速开始移动。
蛇鳞刮擦过木质的船板,微小的动静在巨大的数量下被放大无数倍。
“刷——刷——”
蛇群一再逼近,白榆面色苍白,睫毛都在一下下地晃动,显然被吓到了,他不安地环视四周。
殷雪深望着他,津津有味地观赏着白榆的惊慌失措。
直到下一秒,白榆挣扎着,一把抓住殷雪深的衣袖,声音还带着点颤,“我觉得我们可以赌一把。”
“你会泅水吗?”白榆语速很快,却是出奇的冷静,“这里全是蛇,对岸好像没有。”
白榆说:“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了。”
这种紧急关头,当然没时间商量,更没空征求意见。
蛇群步步紧逼,嘶鸣声近在耳畔,白榆转过身,不仅自己跳入水中,还好心地把殷雪深也一起拉了下来。
“哗啦——!”
水花四溅中,白榆屏住呼吸,回头去看殷雪深。
少年沉入水中,他睫毛微动,神情像是有一瞬间的怔忪,显然有什么出乎意料。
见他并无恐慌,似乎懂得一些泅水,白榆这才放下心来。
他费力地拉着殷雪深,与他一同往对岸游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先后浮出水面,终于上了岸。
这一回,白榆是真的动不了了,他瘫坐在地,急促地喘气,累到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殷雪深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拭去脸上的水渍,扯下湿淋淋的发带。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狼狈过了。
因为一只蝴蝶,误打误撞地飞出了绝境。
还牵连到了他。
殷雪深睨着白榆,语气绝对称不上愉快,“赌一把——你就不怕赌输了吗?说不定这里的蛇更多,或者有比蛇更危险的东西。”
“……住嘴吧你。”白榆有气无力道。
他记得这人有多乌鸦嘴,咕咕哝哝地说:“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但——搏一搏,黄土变白金嘛。”
何况也不完全是赌。因为白榆很讨厌蛇,他的院落外特地种着一些驱蛇的植物,凤仙花就是其中之一。
白榆刚才东张西望的时候,隐约在这边的岸上看见了几株凤仙草。
殷雪深执着道:“赌输了呢。”
很多事情都是一回生两回熟,包括摆烂。
如果真的赌输了,还能怎么办,白榆掷地有声地回答:“——等死。”
“反正我努力过了,随便吧。”
殷雪深:“……”
白榆说到做到,有蛇也好,有更危险的东西也好,反正他折腾不动了。
他往后一倒,靠在巨大的岩石上,勉强拧了几下头发,就这么自暴自弃地躺好了。
也许是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没过多久,白榆竟就这么睡着了。
他的呼吸声很轻,几乎融入风中。
殷雪深注视着白榆,久久地注视着白榆。
他睫毛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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