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臀部肿痛,杨濯一夜无眠。他静静地趴在床上,却听得屋内有低低的呜咽声。他直起身子隔着帷裳往外看,窗子颤抖着,一点光亮钻进了屋子。原是夜风作怪,吹开了窗子。
他闭眼回想白日里的事。那女孩究竟是什么人?是一时贪玩的宫女又或是歌姬苏九娘的妹妹?不对不对,她分明说了她没有亲人的。
没有亲人,属实可怜。
不对不对。
他猛然拍头,翻了个身。自己怎么会替一个肇事者感到可怜?就算她举目无亲,就算她孤苦伶仃,那也不关他的事。又不是他造成的。
既然这女孩放走了他的鸡,他就是她名义上的债主,她理所应当还他债。
此时,他有些懊悔没和她约定白字黑字了。
他心烦意乱地抓了抓散乱的头发,又翻了个身,窗纸却透了亮白。他才意识到自己一夜未眠。
侍从小乙按照以往的时间恭敬地奉上朝食,杨濯瞥了一眼食案,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他拿下去。
一夜未眠,食欲全无。
小乙见他面色难看,怕他随时发难,正打算离去,杨濯叫住了他。
“你去把案上的那块玉珏给我拿来。”
小乙奉上玉珏,借着几秒偷偷扫视了主人一眼,见他齿笑瑳瑳,心里只觉公子越发古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像出太阳时又下雨,阴晴不定。
小乙好奇道。
“这不过是块残缺的玉珏,裂纹又多,公子为何对这玉珏这般着迷?”
杨濯斜靠着床栏,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拎着那块玉珏上的绳子来回摇晃着。玉珏上纹理斑驳,边角磨损,唯有太平二字依旧遒劲有力。这块玉珏到底什么来历?
听了侍从的话,他付以轻蔑一笑。
“汝目光短浅,只视其外表形体,又怎么知晓这玉珏带来的价值远远胜过它的身价。”
小乙听得一头雾水,不知他话里的意思,茫然地摸了摸脑袋走了。
杨濯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玉珏,未察觉舅父和母亲已转过回廊。
眼看就要到跟前,他慌慌张张地将玉珏塞到枕下,又飞快地揪过被子掩住全身,伏倒在床上。
黑暗中,他的两只耳警醒而敏锐,在砰砰作响的心跳声中捕获只言片语。
“阿濯现如今如何了?”
“跟他父亲怄气。饭也不吃,只在床上躺着。这可如何是好?”
吱嘎一声,一男一女声音突然变得清晰。
杨濯知道舅父和母亲来看他了,于是把自己蒙的更严实了。燥热的气流包裹着他,他努力在闷热中抑制粗重的呼吸声。
脚步声在床前停下来,被子倏忽被掀开了。杨濯佯装不满,嘴里嘟嘟囔囔的。
袁夫人扫视了床边案几上的还未动过的朝食,担忧地扶起杨濯,让他靠着床栏坐,喟然叹道。
“你和你父亲都是一个犟脾气,你们俩啊,我都劝不动。”
袁俭坐在他的床边,轻轻地抚着杨濯的头,听了这话不禁笑道。
“发生何事了?你怎么又惹怒你父亲了?”
杨濯被触到心事,翻了翻那双漂亮的眼睛,双手交叉抱胸,愤愤道。
“还不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女子,要不是她......”
他的声音减弱,没有继续说下去。
袁俭挑了挑眉,好奇道。
“不知死活的小女子把你如何了?想不到你也遇到克星了哈哈。”
杨濯见舅父不为他解围,反而还一副坐等看戏的样子,于是猛地直起身子,把头侧过一边,提高了音量生气道。
“舅父,你为何也要看我的笑话。看来这世上并没有真正心系我的人。”
袁俭笑呵呵道。
“一个小女子,值得你这般伤神?”
袁夫人面色不快,皱了皱眉道。
“什么女子?你果真调戏人家了?我和你父亲以前是怎么教你的。让你做正人君子,你看看你做了什么?”
杨濯自觉被冤枉了,小脸因激动涨得通红,他挺直了胸膛,咬牙切齿道。
“我从来都没有调戏女子。是那个女子害得我的鸡跑了,我找她算账这才被我阿父误会!”
“如若不是你对她动手动脚,会引你阿父误会?”
杨濯委屈道,鼻子开始有些泛红。
“我那是迫不得已,所以才出此下策。再说我也没有对她怎么样,只是抱住了她的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
袁俭笑道。
“那看来还真是你阿父误会了。”
旋即话锋一转,摇摇头道。
“不过你居然为了一只鸡就对人家小娘子死缠烂打,这要是传出去多不好听。啧啧啧。到时邻里一定会说这杨家公子为了一只鸡竟去调戏小娘子。”
杨濯皱了皱鼻子,不满地嚷嚷道。
“才不是呢!我光明磊落,怎能与市井无赖相提并论?那只鸡花了我万钱,又因她走失了。更何况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怎就错了?”
袁夫人这时被他驳得无话可说,不知所措地望向兄长袁俭,袁俭还是那副和蔼模样。他敲了敲杨濯的头,柔声道。
“我还以为杨濯是个宽宏大度的君子,视富贵如浮云,志于道,据于德。”
袁俭突然停顿下来,扬起下巴,不动声色地观察杨濯的神色,最后缓缓吐出一句话。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杨濯闻言,举起拳头气恼地捶了捶膝上的被子。
“我如何不是君子。我...我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寻常子弟可没我这本事!”
袁俭见目的达成,开怀大笑道。
“那好,我问你。‘见善,修然必以自存也;’下一句是什么?”
杨濯不假思索道。
“见不善,愀然必以自省也。善在身,介然必以自好也;不善在身,菑然必以自恶也。”
袁俭满意地笑了笑,又意味深长叮嘱道,语气变得深沉了许多。
“那么我希望无论今日还是将来你都能将它铭记于心。”
杨濯无法体会他笑容中蕴含的深意,只点头称道。袁俭见他目光茫然,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恢复了亲切的笑容,轻抚杨濯的头继续道。
“过了上元灯节,你就要入宫学了,以后入了宫,宫里不及家里,更应检省自己的品行,莫要让他人落了口舌。”
杨濯一听要入宫,思及能与舅父日夜相处,笑嘻嘻道。
“一切都听舅父的。舅父是朝中公辅,能成为舅父的学生,我不胜感激!”
袁俭和袁夫人被他憨态可掬的样子所感染,不约而同地发出愉悦的笑声。
袁夫人见儿子情绪已然稳定,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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