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忆了。”
医生把江领叫到隔壁诊室。
“上午人一醒就盯着天花板傻傻看了好久,说是脑子仿佛被掏空,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记忆里就只剩下了三个人,一个叫甄美丽,他妈,一个叫裴碧火,他爸,还有一个叫江领,他老公。”
“……我不是他老公。”江领当即否认。
医生摊了摊手,“但现在的情况是患者认定你就是他老公,是不是在他摔伤脑袋前你们做过什么事,让他印象很深?”
江领沉默了。
没有告诉医生裴南澈失忆的前一晚他们做过什么。
医生看着冷面霸总,也没多问,回到之前的话题继续说:“除了脑震荡和失忆,患者没有其他问题,后脑勺肿了个包,不严重,留院观察两天,用一些活血化瘀的药……”
“失忆怎么治,”江领没等他说完,忽然开口插了句:“或者说,先纠正他的错误认知。”
医生把裴南澈的检查报告拿给他:“这种情况一般可以自行恢复,至于时间,可能一两周,可能三四周,也可能更长一点,建议先随诊观察吧。”
江领心情复杂地回到裴南澈的病房。
一进门,一声骄纵的命令当即飘入耳朵:“老公,给我去买提拉米苏。”
“……”
江领还是头一次被人发号施令,这个人还是他曾经的下属。
他抿了抿嘴走过去:“你听好了,我不是你老公。”
“扯淡!”裴南澈的粗口脱口而出,“你敢再说一遍试试!反了你了,找抽是不是!”
“…………”
江领眼底温度骤降,眼皮突突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发火了,可当看到裴南澈脑后隆起的包和那张略显苍白的脸颊,呵斥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憋了回去。
“我确实不是你老公。”他勉强保持平静,再次强调。
“不可能!”裴南澈从床上蹦下来,光脚站在地上大声反驳,“你不是我老公,为什么跟我浴室play,臭流氓才随便跟人睡觉呢,你是臭流氓吗?”
江领:“………………”
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这种事记得这么清晰。
裴南澈呵呵一声:“我就算把之前的事都忘了,身体不会说谎,现在我头痛屁股也痛,你敢说这不是拜你所“刺”的?”
江领不说话了。
他的确跟裴南澈睡了,折腾了一晚。
而对方今早在浴室摔倒受伤也多多少少跟他沾了那么一点儿关系。
裴南澈是踩在了一只还没来得及捡起来的套子上滑倒的。
套子是他用的,也是他昨晚随手丢在地上的。
在某种程度上,他是这场雪崩的第一片雪花。
江领倒也不是不想负责,只是如果负责就意味着要给人当老公,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下属,他做不到。
也不可能。
他正陷在这团复杂的情绪里,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裴南澈的脸倏地放大在眼前,下巴往上抬了抬:“喂,我说话你有没有在听。”
江领目光一沉,拨开了青年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说完转身拉开了门,刚迈出步子又想起了什么,折回来把裴南澈的检查报告塞进了商务包。
离开病房,江领直接去了医护服务中心,雇了一名护工。
“你去照顾330的病人,中午去买一份提拉米苏。”
“好的,先生,请问要什么牌子,多少价位,有什么特殊要求……”
“随便,”江领打断护工的询问,顿了顿,又补了句,“去商场的连锁甜品店买,不要去街边小卖部。”
出了医院,坐进车子,病历袋被重重丢在了副驾座位,江领目光沉沉地盯着它,三秒,四秒,五秒……直到手机铃在口袋中震动。
他摸出来,接起电话。不等开口,一声惊呼先撞进了耳朵。
“我天呢!领哥你居然也会跟人滚床单!还是个男人,还是你下属!”
“闭嘴,”江领捏了捏眉心,拉回到正题,“你帮我问了吗?”
电话那头是他发小杜思铭,老爸是知名神经科医生,现居国外。
刚才从病房一出来江领就把裴南澈的MRI检查报告发给了杜思铭,随口提了嘴昨晚的“前情提要”,让他帮忙问下这种失忆加认知错乱,到底有没有办法治疗。
“我爸说,这叫创伤性记忆障碍,”杜思铭把咨询结果如实汇报,问老爸的时候省略了好哥们一夜情的小插曲。估计说了他老爸也不会相信。
“轻度脑震荡后的记忆障碍多在数周至数月自行恢复,我爸说没必要焦虑,先用点营养神经的药,他给你开了一种效果最好的,我今天寄过去。”
“好,替我谢谢杜叔。”江领说。
“哎,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杜思铭刻意拖长声音,“果然啊,一“日”夫妻,百日恩。”
“你脑袋也不正常了吗,”江领加重语气,“我不是对他上心,也不会再跟他有什么特殊关系,我只是想尽快治好他的脑子,仅此而已。”
杜思铭在电话那边笑到头掉,他是真的想好好认识一下这个叫裴南澈的小秘书。
大晚上勇闯酒店,一举拿下冷面霸总的初夜,还能让内核一向稳定的江大佬坐立难安,无计可施,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第一人。
“对了,我其实还很疑惑,”杜思铭笑够了回归正经,“据我对你的了解,就算喝了大补酒,只要你想控住下半身,完全有那个意志力,怎么就能马失前蹄了呢,是因为人还是……”
“发作了。”江领简短甩出几个字。
“昂,我说呢,这就对了嘛。”
杜思铭跟江领认识十年了,江领有渴肤症,他一直都知道。
发作的时候会呼吸急促,心率加快,头晕胸闷,需要靠吃药缓解。
大多数渴肤症患者渴望别人的拥抱、爱抚和触摸,但对于江领,大多数的触碰他都很抵触,非必要情况拒绝肢体接触,连握手都很少。
所以这个裴南澈很特殊,既可以是诱因,也能是解药。
“要我说啊,既然你的身体不排斥他,那不如把他领回去,将错就错当个安抚剂还省着吃药了。”杜思铭半开玩笑地建议道。
“你闭嘴吧。”江领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我也不可能把他带回家里去。”
*
医生建议留观四天,今天是第四天,这期间裴南澈只见过江领一次。
微信发过去十几条,最后就只收到了两条回复。
一条是【嗯】,另一条是【不想聊】。
再看自己之前发的:
【在公司?】
【在公司就不能聊天了?不想聊就直说】
【嘁,没劲!!!】
【你不理我的时候,总觉得你在抠脚】
【好无聊,不如我们吵架吧,吵完老公哄我好不好】
【你大抵是倦了,竟回复我这般敷衍】
【狗男人,又欠被鞭子抽了,是不是!】
……
裴南澈盯着手机陷入沉思。
他失忆了,能记起来的事务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他老公。
在他的记忆体系中,他跟他老公谈得是办公室恋情,还隐婚了,用一句话来形容他们这段关系,就是《舔狗上司与他的作精下属》。
在公司他是老公的小秘书,回到家老公是他的大舔狗。他怎么作天作地老公都不会生气,只会宠和哄。
可这几天是怎么了?
不光对他态度冷淡,不来看他,更可气的是竟敢不承认是他老公。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失忆了?
不能啊,他几乎忘了全世界却还记得老公,这不应该感动涕零?
再或者是嫌他太作了?
可之前他更作啊,还拿小皮鞭抽他老公屁股呢,他们不也如胶似漆?
裴南澈思来想去也没头绪,此时护工大姐进来送饭了。
“刘姐姐,”他将求助的目光转向护工,“问你个问题呗。”
“好呀,你问。”护工大姐很热情。
“我有一个朋友……”裴南澈把朋友版本的《舔狗老公为何这样?》讲给了大姐听。
护工大姐经过一番缜密思索,在意见簿背面徒手手绘制起思维导图。
“可能一,你那个朋友的老公突发恶疾,不想让你朋友承担痛苦,索性伪装冷漠,长痛不如短痛。”
“可能二,你那个朋友的老公出轨了,想通过冷暴力你朋友让他先提出分手。”
“可能三,你那个朋友的老公在跟你朋友玩情趣。”
裴南澈看着大姐嗖嗖手绘的思维导图,严重怀疑她是个被护理耽误的编剧。
这思维导得也太五花八门了,不过最后一点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展开说说?这怎么还能玩情趣?”
护工大姐就一板一眼分析起来,她说爱情要保鲜,很多男人都不喜欢一成不变,喜欢在刺激中变化,在变化中刺激。
还有很多男人喜欢在恋爱关系里玩“角色扮演”。
今天玩个冷淡风剧本,明天再玩个热辣的,这种情趣的本质是精心设计“变幻性”来激活伴侣的探索欲。
说白了还是想让另一半更加在乎自己。
哦!裴南澈觉得好有道理。
所以他老公也喜欢玩这种情趣?
真幼稚啊,还蠢。
玩角色扮演都不知道挑个黄道吉日,偏偏挑他失忆,如果不是他善用搜索(人工版本),都差点把这奇葩玩意开除公籍。
心里正狂吐槽,病房门被人从外拉开了,说奇葩奇葩到,他老公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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