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歌对周愉晓说过很多话,但那不全都是事实,真话有,假话也有很多。人们常说,谎言中夹杂着真相,才不容易被看出来,吴歌就是这么想且是这么做的。
她没有对周愉晓说过,安娜的真名叫陈美玲,她是一个无论学识还是胆识都非常过人的人,而且她极其有同理心,理解吴歌所经历及所做的一切。
她也没有告诉周愉晓,威尔斯从来都没有对她的行动有任何质疑,他一直在做准备,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她更加没有提起过罗伯特,那个年轻男人,也许有那么一点点对吴歌的喜欢,但那种隐秘的情愫在这整件事中都显得不重要,他也从未提起过这种朦胧的情感。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吴歌也没提起过。那就是陈美玲来了之后,她让罗伯特给她买了手机,她在网络上搜索过自己的名字,看到一些或真或假的传言,也看到有人在国外偶遇“她”。
那个人肯定不是她,只是有些像罢了,她这几年的时间,都没有离开过夏尔湖一步。
总之,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路线发展,每个人都保持着高度的耐心。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吴歌偶然有一种恍然若梦的错觉,好像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只有在夜深人静噩梦中惊醒时,那种被虐待,被羞辱的锥心之痛又会侵蚀身体,让她永远不会忘记过去所遭受的那一切。
转眼间,冬去春来,夏尔湖又是一片生机盎然之色,而吴歌也感觉到了这个故事要接近尾声的时候了。
大家都在等叶修明的回来,但他却已经出国好几个月了,一点音讯都没有。
直到一天深夜,吴歌终于接到了威尔斯的电话,电话里威尔斯兴奋地告诉她,叶修明过几天会从国外回来,大约会在一星期内返回别墅。
“这是我们的机会。”威尔斯对吴歌说,“我们应该行动了。”
是的,这是机会,吴歌等了很久了,再等下去意志就会被消磨殆尽,吴歌也会永远会困在这里。
可是,要杀一个人,不是杀一只蚂蚁,也不是拍死一只蚊子,那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尽管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但接下来好几日她都在失眠。这天晚上夜深人静后,她仍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这时她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吴歌蹭地一下从床上竖起来,她快步走到门边,问道:“谁?”
“我。”陈美玲语气很轻,“我来看看你。”
吴歌拉开了门,陈美玲笔挺地站在门口,仿佛一个军人一样。这让吴歌一瞬间的错觉,她虽然和陈美玲聊过很多次天,但陈美玲只说自己现在是一所大学的教授,对更遥远的过去一直讳莫如深。
“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吴歌侧了侧身子,让陈美玲进来。
陈美玲像往常一样走进房间,四处扫了一眼,在距离最近的那个沙发上坐下来。
“你这几天黑眼圈都很重,我猜你应该是因为即将要发生的事而紧张,所以过来看看。”
吴歌揉了揉脸颊,她有点担心太过明显的疲惫,会让叶修明怀疑。
“会被看出来吗?”
“取决于他多关心你,”陈美玲顿了一下,“我猜他应该注意不到这些。”
“是啊,”吴歌无奈地笑了笑,“是我想多了。不过,自从下定这个决心以来,我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焦虑过,我的确担心……”
说到这里,吴歌欲言又止。
“担心什么?”
“担心自己做不到。虽然我恨透了他,我恨不得他死一千次一万次,但是要真正下手去做这种他也做过的事,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我理解你的心情,就算你害怕也很正常。如果你现在改变想法,还来得及。”
“我不会改变想法,”吴歌摇头,“他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只需要按计划执行,我相信我们会成功的。”
陈美玲这一年听过太多关于吴歌和叶修明的故事,知道吴歌所经历的所有苦难,她很佩服吴歌的决心,这也是她为什么愿意留下来的原因之一。而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她感到很疲倦,对于人生,对于过去,对于西娅的离开……她想选择一种相对轻松的方式生活。
说起来,她都没想到在这里的日子会变得如此简单。
“其实最难的不是怎么杀掉他,”吴歌又开口说话了,“而是在杀了他之后,还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并且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十五天的囚禁时间,应该够处理好那些麻烦了。我一定会配合好你,让你顺利度过这个危机。”
吴歌向陈美玲投去感激的目光,过去几年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不幸的,但是遇到了这些人,却又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
叶修明回来的那天,天气阴沉,空气很闷热,就好像有一个锅盖盖在夏尔湖上一样。
叶修明已经很久没回这栋别墅了,他对吴歌的兴趣寥寥,但偶尔折磨她,还是会让他获得掌控她的快感,况且这个地方他也觉得不赖,山高路远,也许这里以后还能拿来住其他的人。
车子开进了那道铁门,他就感到血液舒畅,心情愉悦。等到了别墅后,看到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等他的吴歌,他的嘴角才浮现出得意的微笑。
这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很好。
“你回来了。”吴歌低眉顺眼地给叶修明打开了车门,她想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给他开车门了。
“嗯。”叶修明表情严肃,他还没有意识到危机在向他靠近。
“晚饭快做好了,马上就能吃了,你可以去客厅休息会儿。”
叶修明又点了点头。
吴歌将叶修明引进了客厅,又瞥了一眼他所携带的物品,除了一个公文包以外,什么也没有。
“我今天特地做了一道红烧肉,快做好了,我去厨房弄一下。”
“去吧。”
吴歌见叶修明同意她离开,便转身往厨房去了。
厨房里陈美玲正在忙碌,看见吴歌过来了,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吴歌走到燃气灶边,把快最好的红烧肉从锅里盛了起来,又从橱柜里拿了一瓶没喝完的红酒。
一切准备就绪,“最后的晚餐”就要开始了。
叶修明只觉得这是一顿很平常的晚餐,吃完饭后,如果有心情,他就带着吴歌去地下室走一遭,如果没心情,他就去卧室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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