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鱼,我是你的夫君,我们已经成婚三年了,你忘了也不要紧,我会一直陪着你。”
男人温柔秀美,清艳的面庞上有着令人目眩的美玉似的光芒,轻声曼语,微笑淡远,仿佛雨后清荷,冉冉亭亭。
“这药,你还是要按时吃的。”
他纤长的手指托着青瓷莲花小碗,碗里满满是苦涩的液体。
这是一副让人一见就能心生好感的皮相,光风霁月,谦谦君子。
但林鱼却并不相信他说的话。
她失忆了,但不代表她失去了判断力。
三年夫妻总该留下些情感烙印,哪怕脑子忘了身体也该记得,可她没有,当这个男人靠近的时候,她不仅不觉得兴奋,反而手足发冷,脊背一股一股的冒寒气。
她不明白这种反应是为什么,却知道一个正常的丈夫绝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如此发自肺腑的抗拒和抵触。
她没有答话,沉墨似的眸子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把视线移向了别处。
屋子西边放着一个巨大的葵花立身镜,镜子中的美人螓首蛾眉,雪肤花容,只是面薄唇淡,颇有病弱之感。林鱼看着便觉得不对,她总觉得自己其实应该更健康一点。
奇怪,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半个月前她从昏迷中醒来便发现自己置身高堂华屋,满目锦绣,遍地华彩。
身边的人说她是定国公府荣时的夫人。
“荣时?”
十九岁高中探花的天纵英才,当朝最年轻的户部大员,光耀京畿,简在帝心,是未来入阁拜相的热门人选,身若惊鸿,不知入了多少女儿的梦。
林鱼在一片溢美之词中准确找到了重点,那就是众人普遍认为自己能嫁给他,是侥天之幸,莫大福气,麻雀变凤凰也莫过如此。
林鱼诧异,难道我很差劲吗?又疑惑,我这嫁人是高攀?
众人相视一笑,羡慕中带点浅嘲。何止是高攀,简直是拽龙尾巴上天。
翠屏山下谁家女,麻雀落上梧桐树。
她失忆的事情很快在府中传开,众人闻讯赶来,左三圈右三圈的盘问。
一个病恹恹的中年贵妇带着挑剔的神情叹息:“低微门户好容易攀上高枝,一落水竟然把高枝忘了。呵,我活了半辈子还没见哪个女子能忘掉自己丈夫和婆母的呢。”
林鱼心道现在知道了,这是个不喜欢我的婆母。
“那妹妹你还认得我吗?那些你好不容易学的规矩礼仪琴棋书画呢?也忘了……可惜,那得重新学了。”
这个女人眉眼促狭,声音有点聒噪,身边的人说这是她的二嫂。
原来她还有个不好相处的妯娌。
她懒得多话,失忆后,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用沉默保护自己,任凭周围人嘈杂一片。
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硕大的阴谋,一个红颜薄命,无依无靠的小家碧玉因为种种原因被献祭给了高门大户,比如冲喜,比如抵债……话本里的故事多是豪门千金嫁穷小子,但反过来叫贵族公子娶村姑的,连戏文里都没有。
天色擦黑,荣时姗姗来迟。
林鱼被人吵得脑仁发疼,正不知如何自处,忽听门帘珠翠碰撞之声,抬起头来,便看到一道松竹般的身影。
那华贵而曼丽的暗银线石青长袍摇曳而下,微垂在暗红色墨线地毯上,厚重浓艳的色彩里,一张面目好似花树映月,熠熠生辉。
林鱼心里一动,原来这就是自己那个便宜丈夫。
身边人都告诉她这个丈夫有多么才智超绝,前途无量,却没有人告诉她他长的这般出类拔萃。
他微微皱着眉,长长的睫毛掩映着淡色的瞳仁,视线在林鱼身上停驻了片刻便又迅速移开。林鱼却好似被鱼叉钉住了似的,浑身紧绷,直到他转身才放松下来。
男人把围观她的人散开,又请大夫来看。大夫说她失忆是因为头受到了撞击,但更严重的问题是她心血亏耗,精神虚弱,需要仔细调养,否则于寿数有碍,至于恢复失忆,则无良方可用,或许明天就恢复了,或许永远不会恢复。也许身子骨康健了,记忆就恢复了呢?
荣时有些意外,他着实没想到看着开朗康健的林鱼会身体亏空。
连着好几天,林鱼后脑都肿着一大块,白色绷带缠着又戴了一顶红色的纱帽,看上去楚楚可怜。她觉得自己像个红盖蘑菇,想动又动不得,只好被人采走。
这迷茫无助的模样唤醒了男人的柔情,他每天都抽出时间陪她说话。大夫说,这样有助于病人恢复记忆。
但这好像很为难他,林鱼能察觉到男人在很努力的找话题。这说明他要么不善辞令,要么是纯粹跟她没得聊。
但荣时是皇朝惊才绝艳的探花,最年轻的户部大员,他不会不善言辞。
所以他只是跟自己没话说。
不过两人的相处并不尴尬。
初次见面时,那种极具威慑力的审视再也没有出现过,那双漂亮的眼睛落在林鱼身上时,柔情款款,又彬彬有礼,他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和力,让她不至于局促,也不会觉得被冒犯。
“我们原是一对恩爱夫妻。”
这个表演很能唬人,让他显得斯文儒雅安全无害。但林鱼没了记忆,只靠本能活着,她敏锐的察觉到这个男人的温润和平淡都是伪装,好似一把匕首,为了隐藏本体,给自己镀上了玉的辉光,营造出平易近人的假象。
他温和谦逊,言行克制,从未有狎呢之举,但那关怀和温情都流于表面,林鱼着实感觉不到他有多热情。他每天来看她,关心她的身体和用药,如园丁每日来定时浇花。
药很难喝,林鱼喝了十天不见有效,便支开丫鬟偷偷倒掉。
可惜第一次做,就被荣时发现了。他太敏锐,林鱼觉得他应该进刑部而不是户部。
他当即就命人重新端了一碗药来,让林鱼喝下去。
林鱼当然不依。
她也不与荣时僵持,僵持是两个人拉着皮筋较量,而林鱼根本不准备拉皮筋。
她只是不理会。
夕阳的光影从树梢移到了墙后,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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