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平二十二年秋,大宁国都嘉桐城刚下过了一场秋雨。
灰蒙蒙的天空下,宁秀苑前的长阶两旁,礼部的官员分列两侧。
声声钟鸣鼓响中,张锦书并一众秀女跟在李尚宫身后五人一组,待正殿内圣人召见,方才一步步踏上汉白玉石阶待选。
此时,一队太监宫女自身旁经过,皆低垂着头不敢多看。
阶上静立着一内监总管,手中拿着浮尘,喋喋不休的说着一会儿要注意的规矩。
那队宫人中不知有谁低声的问了一句:“今日太子殿下选妃,王公公怎得如此不快?”
她身侧的宫人忙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快轻声些。我听说昨日陛下又宿在了永巷,今晨贵妃娘娘在寝宫里和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呢。今日大选只怕殿下与秀女们都不好过,你我这样的人又怎么敢多言的……”
那宫女忙噤了声。
这本只是几句闲言,却轻飘飘的传进了张锦书的耳中。
在大宁提起贵妃,不必加姓氏封号,人人都知这贵妃姓郑。是陛下曾昭告天下的“结发妻”。
张锦书正思绪飘飞,王公公却已经打开名册念着秀女的名字。
待王公公念到张锦书的名字时,张锦书尚未回过神来。
直到身边的秀女拉了她的袖子,张锦书才忙回过神来走上前去屈膝行了礼。
王公公仰着头,一甩手中的浮尘,轻哼一声。太监特有的公鸭嗓尖细的声音似是要穿透她的耳膜。
“哼,一会儿可给杂家机灵着点儿。若是惹恼了陛下和娘娘,你这颗脑袋可不够赔的。”
张锦书知此时不是冒尖出头不受气的时候,便也只能垂眸乖顺应下:“是,民女多谢公公教诲。”
王公公见张锦书还算乖顺,又喋喋不休的训斥了好一会儿,胸口堵了一早晨的气才算是顺了。兼之也不敢真误了秀女大选的时辰,这才又一扬浮尘开口道:“进去吧。”
张锦书在心里长舒一口气,跟在最后面进了大殿。
甫一进大殿,张锦书便觉屋内气氛庄肃压抑的人喘不过气。
太后与皇后皆称病不出,此时不见身影。
皇帝与贵妃坐于上首,贵妃怀中的猫儿不安的喵喵叫着,又被贵妃强硬的攥着颈皮压在怀里。
奉茶的宫女低垂着头不敢出声,就连太子殿下也盯着面前的地面不知在看着什么。
贵妃郑氏已年近耳顺,保养的却是极好,鬓边虽染白,脸上也有些许皱纹,威严端坐的模样仍让人不敢直视。反而是如今方过不惑的皇帝更显老态。
当然,这些事并不是她们所能置喙的。
张锦书等一众秀女硬着头皮跪拜在地,口呼万岁。
皇帝却也不叫她们起身,殿内一时间静的针落可闻。
到底是张锦书先反应了过来,叩首再拜:“民女张氏锦书拜见陛下娘娘,愿陛下万岁万安,愿娘娘万安万福。”
郑贵妃听闻此言才抬头看向张锦书,染着蔻丹的指甲从猫儿的后颈拿开去接了宫女手中的茶盏,浅抿了一口散着氲香热气的茶。
猫儿失了禁锢,轻巧的窜离了贵妃的怀,躲在角落的柱子后不肯出来。
郑贵妃抬手制止了宫女去找猫的动作才缓缓开口道:“张锦书,倒是个机灵的。”
说罢,又像是才想起秀女们还跪着一般转头看向皇帝:“瞧我们夫妻俩这记性,秀女们还跪着呢,陛下怎也不叫起身?”
皇帝见郑氏肯与自己说话,忙倾身侧头去听,直待贵妃的话落了音才又坐直身子看向一众秀女:“都起来吧。”
秀女齐声道:“谢陛下娘娘。”
言落才纷纷起身。
皇帝的目光从秀女们身上转向一直坐在下首一言不发的太子:“安儿去选几个喜欢的吧。”
江祈安起身面向皇帝躬身行了礼,便转身要下阶去选,却又被皇帝叫住。
帝王的声音里似是不掺杂任何情感:“早些选好了便早些回去,莫要误了听训的时辰。”
江祈安的身形一顿,又转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是,儿臣明白。”
帝王这才颔首由着他去选。
江祈安缓缓走近秀女队列,殿内的正中央香兽缓缓地吐着香雾,与江祈安身上的熏香混杂在一处,一道散进了张锦书的鼻间,氤氲在她的周身。
张锦书不敢抬头,直到那一双金线绣制的蟒靴停在面前。
江祈安看着张锦书的眉眼,轻轻抬起手,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便奉上了手中托举着的托盘。
江祈安从其上拿起了那柄象征着太子正妃之位的玉如意。
一阵清风拂过,吹起了托盘上红绸的四角。与此同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中夹杂着几许温柔:“父皇,儿臣想选锦书姑娘。”
江祈安的目光一直未从张锦书身上移开,不知在想着什么。但张锦书知道,她该跪下谢恩的。
张锦书跪下,谢了皇帝贵妃,口中颂了万岁千岁,才双手接过江祈安手中的玉如意。
江祈安温凉的手因着这交接的动作与张锦书的手触碰,温凉的体温传到张锦书的手上,继而传遍了全身。
他亲自扶起了他的妻。
张锦书偷偷的看了一眼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所在的双眸,少女的心事却在那一瞬间被埋葬——那里面没有爱意与心动,没有一见钟情心相许,甚至没有见色起意,有的竟是满满的愧疚。
江祈安在愧疚什么呢?
张锦书不知道。也无人与她解惑。
皇帝却又皱眉在催促着:“既已选定了正妃,便早些将侧妃也选了吧。”
江祈安闻言眸色暗了暗,其中的光似是也熄灭了。他攥紧了拳头,良久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转身面向上首跪了下去。
他做了过往十七年来最大胆的决定,第一次对不公的命运发起了反击。
“回禀父皇,儿臣不想再选侧妃。儿臣只要一正妃便足矣。求父皇母妃成全。”
一石激起千层浪。
江祈安的话音刚落地,郑贵妃便猛然摔了手中的茶盏。
白玉茶盏擦着江祈安身侧飞了出去,在他身后一步处碎裂开来,碎片四溅。滚烫的茶水沾湿了地砖,茶叶在地上染了泥。就连江祈安的袍角都被沾湿了大半。殿内众人纷纷跪下,生怕被此事波及。
“江祈安你放肆!”
见贵妃发怒,皇帝也气愤的站起身,伸手指着江祈安。
可江祈安却只是磕了一个头,便挺直了脊背。
“儿臣知道此举有违祖制。”江祈安缓缓闭上眸子,隐在袖下的双手也握成了拳。
“儿臣六岁出西内,过往十一年无一步敢逾矩。如今,儿臣只求父皇开恩,允儿臣不选侧妃。”
“哼,朕倒不知,你这不忠不孝的东西竟这般记仇。你如今说这番话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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