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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顾国前脸冷得吓人,王书梅下意识地朝顾征看过去,却见自家儿子同样一脸不耐。
她在派出所关了两天,在那地方,她再怎么撒泼打滚都没人理,想到派出所那些犯人的遭遇,又不知道自己会被关多久,王书梅真真切切觉得害怕了。
然而此刻,她能依赖的顾国前和顾征都是一副对她敬而远之的态度。
她去找林叙闹,不还是为了顾征吗?
看到顾征嫌弃的眼神,王书梅不由悲从中来。
……
林叙几人下午到了县里,再从县里转车到镇上,路上下起了雨,泥土路坑坑洼洼的,车子过个坑就歪一下,下车的时候,林叙走得够仔细了,还是一脚踩在了水沟里。
他脚上是双新棉鞋,外婆特意做给他去考试的,用的是今年的新棉,在考场上坐几个小时也不会觉得冷。
考试这几天天气都不错,没想到回来鞋遭了殃。
“快回去吧,别又长冻疮了。”
家里人都不知道他们回来的具体时间,几人只能自己往村里走,好在一共就三四里路,走回去花不了太久时间。
就是下了雨,路不好走,他们也没带伞和雨披,只能顶着包往前走,遇到有屋檐的地方就躲一躲。
“冬天下雨真烦。”林培抱怨道,“怎么不赶在我们在家的时候下?”
雨天至少不用上工,能在家休息休息。
当然,高考刚刚结束,几人自觉考得不错,天气差就差些,不影响他们的心情。
林叙和林培是静悄悄到家的,两人先去了大屋,大屋没人,两人往厨房一看,果然,舅妈和外婆都在厨房里,锅上烧着水,外婆在纳鞋底,舅妈嗑着瓜子和她闲聊。
林叙他们在家的时候,外婆她们一般是不说八卦的,农村里有些八卦挺劲爆,她们觉得小孩不能听。
林培忽然怪叫一声,把外婆吓了一跳,针头差点戳到手指,舅妈一个玉米杆丢过去,林培熟练地躲过,他躲是躲了,害林叙差点被玉米杆攻击到。
“回来了都不说一声!”舅妈骂道,“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家里什么都没有,贼都懒得惦记,我爸那个自行车都是破的。”林培早猜到他妈会说谁家新自行车
被连夜偷了的典故,先把他妈的话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舅妈又差点扔他玉米杆了。
林叙换了鞋,脚伸到灶膛烤火,他脚放到灶膛下面,时不时往灶膛扔一个玉米杆棉花杆,烧火一般用麦秸引火,可炖肉炒菜这些就得用玉米杆了,经烧,火势也旺。
他刚坐下不久,就看到另一个灶膛洞里钻出了一只猫,这猫脑门上顶着一块圆斑,见了林叙也不害怕,伸了个懒腰溜到别的屋了。
“天冷,它在里面取暖呢。”外婆道,“这猫也就这时候来,平时它不过来。”
这年头人都吃不饱,猫也瘦不拉几的,不像几十年后的猫,一个个养得肥嘟嘟的。
林叙和林培考得怎么样,外婆和舅妈没有细问,再过一个多月就过年了,两人在商量今年的迎来送往,家里一共挣了多少工分,哪些亲戚要走动,该给谁多给谁少。
“妈,我和林叙这两天帮村里送送粮,再出个河工,爷爷就不用去了。”林培道,“今年我俩都没挣多少工分。”
考完试,两人没什么事干,田里的活计有限,倒是县里有一些河工任务下来,回来的路上几人在商量着接下来一个月做什么,没别的事干,就先去卖卖力气。
主要是初考成绩出得慢,花了足足20天,统考是省里统一改卷,估计成绩出得更慢。
林叙两人有这个想法,主要是为外公和小舅减轻负担,两人备考的这段时间里,小舅承担了家里的绝大多数劳力,冬天河工每家还是得出人头,林叙他们去了,小舅就不用去了,能稍微歇歇。
可在郭萍和王仁凤眼里,这是两人没考好的表现:“咱们村好几个高中生打算明年继续考,你俩别担心,家里有钱给你们考。”
林叙默默看向林培。
他很想问,林培平时到底做了些什么,才给舅妈和外婆留下这样的印象。
林培没辩解,拉着舅妈出了厨房:“妈,我给你说点事。”
两人估计还没走到大屋,林叙就听见舅妈的声音抬高了八度:“这种事她都干得出来?怎么不给她关到死?”
郭萍只恨王书梅不在自己跟前,否则她早就用铁锹招呼上了。
郭萍声音太大,林文华本来在邻居家闲晃,听到声音也跑了出来:“怎么了?
”
林培又把去宁安高考的遭遇说了一遍。
林文华听了也怒火中烧:“以后都不去宁安了,就当林叙没有这个爸。”
林文华早知顾国前不是东西,只是农村重孝道,爹再坑儿子,儿子都不能不认,林文华自己讨厌顾国前,不过在林叙面前,他多少还有所保留。
可现在,他觉得,林叙这个爸是没有再认的必要了。
高考是多重要的事?
他们公社的广播都连着广了两天高考的重要性,公社那边还和他们这些家有考生的打过招呼,让他们随时关注成绩公布的情况。
林文华和郭萍生了一晚上的闷气,第二天一早,夫妻俩又给了林叙10块钱:“上大学这事你别烦,钱有呢。”
林叙:“……我没烦过。”
小舅舅妈对他实在大方过头了,再这么下去,林培都要吃醋了。
挑河这事,林文华不想让林叙和林培去,但拗不过两人坚持:“你俩挑不动就回来换我,别把自己给累坏了,你们就做做小河工,别做大河工了。”
小河工一般是公社布置的小任务,挖挖小河沟就行了,大河工是县里的任务,任务重,但是工分也多。
“就干大河工。”两人就是奔着工分去的。
两人今年没怎么干过活,不过为了挣工分,两人还是到了河坝上。
扒大河工是最苦的活,林叙听过这个说法,真正开始干之后,两人才知道,这个“苦”到底有多苦。
两人早晨是嘻嘻哈哈闹着出门的,干了不到一个小时,两人就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耗空了——上泥、推车、拉车,把一车泥从河坡拉到岸上,一整天都在重复同样的动作。
土本来就不轻,泥土更重,一车泥拉完,下面挖出来的泥又在等着了,腰抬不起来,手上没劲,可河里的泥却好像永远挖不完似的。
中午林叙一个人吃了足足三碗饭。
林培瘫在河边上不想起来。
两人出门的时候穿得很厚,这会儿恨不得全脱光了。
“这一个工10个工分。”林叙道,“就是咱俩干十天的量。”
“工分真难挣啊。”林培叹了口气,“工分还不值钱。”
“是啊。”
林培看向林叙。
王书梅来找林叙的那天,他听说顾国前为顾征花了几百块打点,他活到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换成工分的话,他爸他妈不知苦多久才能苦出来。
他真心佩服林叙,如果是他的话,恐怕要恨死了。
好在河工只有冬天有,公社下属的每一个村都要出人,人多力量大,林叙并没有干几天,河工任务就结束了。
接下来就可以等待过年了。
当然,在数着日子等待过年的时间里,林叙也在等着被录取的通知,赵海平和钱鸿每天都得路过林家门口,和林叙两人接个头,问他们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前二十天几人倒是还挺安稳,二十天一过,成绩迟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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