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绵音曾问过玉凌：“你要是吴淼，会不会杀了吴喜贵？”
玉凌认真思考了许久，失落道：“不会。”
宋绵音看出玉凌情绪低落，开玩笑地拍拍她：“哎呀，你这就没有江湖侠士的爱憎分明了。”
玉凌目光幽远：“十六岁之前，父亲宠我爱我，怕我磕碰一点，他身为祁阳派掌门，行事端严持重不苟言笑，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我，我以前是个刁蛮任性、天地不怕的大小姐，否则也不会狂悖到当众悔婚。父亲对我的好是真的，后面下达追杀令也是真的，家人间的恩和怨夹裹交织，最难分清，江湖那套在这不适用，这几年，我不仅想母亲，也想父亲和兄长。”
宋绵音当时听完不胜唏嘘，玉凌是个古板的老好人，这类人不仅对外人好，对自己家人只会更好。玉凌很孝顺，所以忽视那道追杀令，选择记住儿时和父母间的美好。
宋绵音看到玉凌倒下去的身影想，如果祁阳派和红屠门没有世仇，那么齐雄也许不会逼着玉凌成婚，如果自己当年没有杀了齐子慕，那么齐雄重遇女儿也许不会再起杀心。
如果没有当初种种，玉凌也许不会死。
玉凌这条不太好的因果线里，有她宋绵音的扯动。玉凌的死，有她宋绵音一份。
宋绵音抢走玉凌离开现场，逃离这混乱难解的是非恩怨。
她带着玉凌去往郊外一处山顶，玉凌说最后想看一下夕阳。
玉凌靠在宋绵音肩膀上，夕阳余晖在她脸上镀上一层金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圣洁美好。
宋绵音哭了一路，此时肩膀仍在不断抖耸。
玉凌道：“你莫哭了，晃得我难受。”
宋绵音抑制不住，哭出声来。
“吴淼如此，我亦如此，也许这就我们的命，”玉凌气若游丝，“我这四年江湖路，说实话，当真拿不出手，磕磕绊绊，穷困潦倒，但我不悔。”
宋绵音抹了一下泪：“玉凌，你别说了，歇会吧。”
“让我说吧，再不说就没机会了。”玉凌歇了好一会，“江湖是怎样的，每个江湖人心中都不一样，我的江湖梦没那么宏大，我的江湖路也没别人潇洒，再给我一次机会，即便知我结局，我还会逃婚继续走这条路。”
“可我好累，绵绵，”玉凌气息更加微弱，“好久，都没见过这样的夕阳了，真美啊。”
玉凌痴痴看着夕阳，像是看自己生命最后的余烬，既不舍又遗憾。
宋绵音不再哭，安静陪着玉凌看。忽然山中传来一道嘶鸣，接着“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一匹马穿林而来，在二人眼前停住，这马通体雪白，高大美丽，宛若天马。
玉凌看着那马，虚弱道：“昔日约定，竟是真的。”
“哪来的马。”宋绵音心中困惑。
“绵绵，将我放到这马上。”玉凌道。
宋绵音鬼使神差听玉凌的话将她放到马上，这马似乎有灵性，任由玉凌趴在它背上，像是专门来接玉凌的。
宋绵音心中疑惑重重，但是没问这奇异场景，只是哀伤地看着玉凌，隐隐明白到了分别时刻。
“绵绵，告诉我你的真名。若我真得奇缘，幸运活命，就去找你。”
“宋绵音。”
玉凌默默重复一遍，笑了笑：“江湖有梦，后会有期。”
白马仰头长嘶，声音在山野间久久回荡，它驮着濒死的玉凌慢慢走进山间密林中，不久消失了身影。
待一人一马彻底消失，宋绵音忍不住蹲下痛哭，不知过了多久，夕阳不再，夜幕降临。
宋绵音踉跄起身，这才察觉发生这么多事不过一天而已，昨晚她还和玉凌约定将来切磋武艺，如今却天地相隔，不知生死。
她今日御敌无数，体力早已透支，早上强行破功出招大损心脉，现下只觉全身剧痛，行走呼吸都是困难。
就在她摇晃支撑身子之际，远处突现一道白影，是带着面具的玉面郎君。
宋绵音笑自己当真倒霉，然后对着那道白影冷漠道：“你想继续我们的决斗？来吧，让我们决出个生死。”
苏灵尘中毒已深，逃走时神智混沌，下意识跟着凤霸天，后来撑不住昏死路上，醒来时天色已黑，不知身在何处。
他状况也不好，但是不能让宿敌知道，于是道：“我从不乘人之危。”
“伪君子倒也真的君子了一次。”宋绵音半扬半抑，阴阳怪气。
“你那朋友死了？”
“关你屁事。”
“下山的路在哪？”
宋绵音犹豫了一下，对方不趁人之危，她也回敬一次，于是道：“从东面下山，再朝东走翻一个山头，就到了云陵城。”
“你怎么对这里如此熟悉？”
“因为我会观星辨向，不是路痴，更不是白痴。”
苏灵尘看着她，月色下她身影模糊，透着几分熟悉之感，但是身高体型却又对不上。
“怎么，要我背你下山？”宋绵音嗤道。
苏灵尘摇摇头，否决那个念头：怎么可能。
苏灵尘深深看了凤霸天一眼，强提内力飞身离开，他也没了力气，但是宿敌当前，就算离开也不能失范。
“后会有期，下次再见，定取尔命。”俗套且毫无威胁力的结束语。
宋绵音朝着玉面郎君离开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心中再次涌出猜想，但又觉不对，家里那位再弱不禁凤也比眼前这个胖些，这个像是几年没吃饭一般形销骨立。
苏灵尘一走，宋绵音最后一口气泄掉，身子软绵跪下，她强提一口气，踉跄起身下山。
*
半夜，周之和打着哈欠上完茅房后，犹豫地看向水桶，大夫爱洁但怕冷，他吐口唾沫在手上搓了搓，就当洗了手。
忽然大门轻轻响了几下，大黄抬头瞧了一眼就继续窝在狗窝睡觉。
“大半夜，谁在敲门。”周之和眯着眼睛去开门，路过大黄时骂道：“臭狗，半夜来人也不知道吠两声。”
他只当是半夜有人突发急病前来寻医，打开门，却见四周空荡荡，正要关门，突然脚踝被什么东西碰到。
周之和吓得跳起来，赶紧朝下看去，只见宋绵音倒在门框旁，一身红衣，伤口无数，虚弱道：“周伯，救我。”然后昏死过去。
“哎呀呀，九娘九娘，不得了了，死丫头这会真的要死了。”周之和赶紧跑去喊顾九娘。
顾九娘起来后，二人将宋绵音抬回房间，周之和一把脉，夸张叹息道：“难解难解，心脉紊乱，回天乏术。”
顾九娘当即扇了他一巴掌：“都什么时候，还这个臭毛病，到底怎么样？”
“像是强行冲功，损了心脉。”周之和挨了一巴掌立即老实。
“身上怎么留这么多血。”顾九娘心疼得摸了摸宋绵音，帮她脱掉鞋子，然后一个楔形木块掉了出来。
周之和捡起木块乐道：“这丫头，怎么出去玩还垫个增高木块，嫌自己矮？”
顾九娘将宋绵音外衣除去，看到其肩背部穿着厚实棉夹，已经被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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