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清都山上，行云把刚摘的野果放在溪水里洗净，收进用素帕系成的布包里，布包很快沁出一片淡紫色的汁水湿痕。
被暴雨冲击过后，山上的好多果子都落了，摘的不多，这里距离金吾已经不远，足够姚华音路上吃了。
太阳出来后，山上的泥土稍稍干了些，行云把布包跨在腕上，摘下木屐子上的前后齿，穿进南边的山林。
站在半山腰处，透过横斜的枝叶，山下的数座青绿色帐篷隐约可见，行云拎紧布包，顺着山坡向下小跑，不多时，马蹄声自山下呼啸而过，一长队人马自北边急奔过来，径直往帐篷那边去了。
“是梁副将他们到了。”
行云望了眼太阳的方向。他忽而停步，拨开挡住视线的枝叶，探头往山下看去，来人戎装的颜色分明是盛军。
“姐姐！”行云面色骤变，扔下布包，施展轻功跃向山下。
湿漉漉的泥土路被马蹄踏出一大片凹坑，打斗声已经弱到几不可闻，随扈的韶阳军不下五十人，看来已经死伤过半了。
行云的心提到嗓子眼，顺手从山边拔了一把硬草杆，展开双臂飞身过去。
泥土被鲜血染红，插着弩箭的尸体横七竖八，玄衣铁卫被寿雍的近卫缠住，斗的两败俱伤，血葫芦似的倒在泥地里拼命厮打，盛军杀光了随扈的韶阳军，正高举长枪扑向玄衣铁卫，听见响动一起回头。
行云运足了内力，猛地将手中的硬草杆甩出去，一道道模糊的阴影闪过，深深刺入一众盛军的喉管。
整个动作只在眨眼之间，盛军来不及反应便掉了手中兵器，齐声惨叫后，软绵绵地向下瘫倒。
“当心！”盛军首领举着长枪疾呼，行云踏着枪尖向前跃身，玄衣铁卫见他及时赶回来，浸血的脸上涌起一丝希望，拼劲全身力气制住寿雍的近卫，一脚铲起落在地上的长刀，行云翻身接住，反手砍死两个挡在帐篷前的盛军，直冲进帐篷。
折叠躺椅上，姚华音的指甲拼命抓挠束缚住她的马鞭，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嗯嗯声，微红的眼睛艰难地瞟向行云。
寿雍同时转脸看过来，侧颈的筋绷着，眼神冷如淬着寒冰的利刃。
“放手！”行云心急如焚，顾及到姚华音，不敢直接对寿雍动手，唰地把刀刃横在他肩上，几个盛军紧跟着提枪冲进帐篷，枪尖直指他背心。
寿雍掐着姚华音的脖子丝毫不肯放松，瞪着行云，阴沉沉道：“紫云山的道人，来的正好，给本王省去不少功夫。你伙同姚华音害死寿谦，本王要让你们，让整个韶阳为寿谦偿命！”
寿雍说话间手上渐渐用力，姚华音嘴大张着，彻底发不出声音，额头汗珠滚落。
行云惊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刀刃紧贴在寿雍脖颈上怒喝：“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也该清楚我的道行，就算你杀了我们，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这里？！”
身后的盛军知道他不敢轻易动手，举枪向前刺了半寸，枪尖挑破皮肉，在道袍上晕开斑斑血迹。
寿雍冷笑，手上力道更大，“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威胁本王？”
眼见姚华音唇色泛着青紫，行云像是与她一起承受着窒息的痛苦，对背上的刺痛浑然不觉，惊愕过后，他放下手中长刀，死死盯着寿雍，眼底浮现出近乎癫狂的狠绝。
眼前这个男人不仅伤害了姚华音，也是当年害了俞平阔和俞家军的罪魁祸首。
将军府的大火、母亲强迫他与祖三出城避祸，临别前悲戚不舍的眼神，被悬吊在韶阳城楼上的父母和俞家军叔伯的尸体……
他自小与姚华音青梅竹马，早该与她结为夫妇，守在她身边保护她周全，却被仇恨蒙蔽，误解她，对她伤害至深。
一桩桩一件件不断在他脑海里闪过，与眼前姚华音所受的侮辱和痛苦重叠在一起。
行云脸上流露出诡异的笑，提刀在左手掌心上用力一抹，鲜血潺潺涌出，染红了淡蓝色的道袍衣袖，他手一松，长刀哐啷坠地，两指蘸着血水，在寿雍面前隔空画下符咒。
“死未免太轻了！寿雍，我有上百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今日你若伤了她，我保证你就算死了也永远不得安生！这道追魂咒我练成之后还没用过，你想试试吗？据说人在临死前怨气最深的时候，施咒的法力也最强，中咒者会在睡梦中慢慢被恶鬼吞食掉三魂七魄，最终只剩下一具躯壳。别说你一个，就连周围的盛军都难逃厄运！想打败西齐？下辈子吧！”
符咒凝着血光，在空气中若隐若现，身后众盛军见惯了生死，却从未见过这阵仗，一时都吓白了脸，脚下不自觉后退半步，口中不依不饶，“妖道！死到临头了，还敢在这里妖言惑众！”
寿雍与行云目光交锋，手劲不减，姚华音无力再挣扎，手脚软绵绵地垂下。
行云嘴角再一次扯出诡异的弧度，鼻音哼了两声，两指并于胸前，口中默念咒语，顿时阴风四起，在破碎的帐篷里不住盘旋，染血的道袍飘忽不定，外面漫天黄叶纷飞，寒意彻骨。
周围的盛军人心惶惶，都不安地看着寿雍，等着他抉择，寿雍面色不改，心里却不得不对眼前这个道士有所防备。
紫云山名动天下，他虽然没见过尤元子道长施法，却对紫云山的禁术有所耳闻，不管行云真的对他施了追魂咒，还是故意虚张声势，他都不该冒险处决了他，这样狠毒的诅咒一旦传出去，对盛军军心的影响必然不小。
他与韶阳仇恨滔天，大战是早晚的事，当务之急是尽快出兵西齐，正如尤元子道长所说，西边战事一了，龙气便已聚齐，到时候剿灭韶阳易如反掌。
寿雍忽而放手，怒瞪着陷入昏迷的姚华音，心里除了恨与不甘之外，还有些微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片刻后转向行云，切齿道：“本王今日放你们一条生路，寿谦的仇，本王改日再与你清算！”
行云收了笑，微红的眼里阴寒不减，“寿雍，新仇旧怨，他日我必会在战场上向你讨回来。”
功法一收，帐篷内阴风骤停，潮湿的黄叶飘然落下，众盛军的神色明显放松下来。寿雍冷然逼视过行云，扯下捆在姚华音手腕上的马鞭，跨步出了帐篷。
他猜不透行云的身份，只当他是姚华音的人，替她抱不平，但在心里笃定，这个道士万不能再留了，将来与韶阳开战之时务必要先设法除了他。
众盛军紧跟着撤出，马鸣声响彻林间。
“姐姐！”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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