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冰凉的触感传来，比林丰的尸体还要冰冷。诸尽欢打了个哆嗦，转了转被箍住的手腕，面上浮起一丝谄媚的微笑，嗓音微不可查地有点抖，“误会误会，我就是路过，您们继续。”
说罢，她作势转身。
手腕上的力道猝然加大，将她硬生生拽回去，凌宿舟死水一样寂静的眼底似乎掀起一丝波澜，定定地注视着她。
诸尽欢几乎要溺死在他深海一般深不见底的瞳色中，她想要后退，但手腕上的力道无时无刻地锁着她，令她半分躲避不得。
就在诸尽欢以为自己的魂体要被抽出来时，一声哭嚎划破静谧的林间，小矮子痛哭流涕，“哥！救我！你不能抛下我不管……你说好一辈子罩着我的！”
诸尽欢瞬间动容：“弟弟别怕，哥哥一定保护你！”
她眼中覆上决绝之意，反客为主拉住了凌宿舟的领子：“放开我弟弟！有什么冲我来！”
凌宿舟眼中的波澜流水一般褪去，恢复冰雪一样的冷漠，手腕上的力道一卸，诸尽欢像个物件一般被甩开。
诸尽欢心下倏地一松，适时地哎呦一声，背对着他们弓腰，龇牙咧嘴地揉了揉手腕。
吓死个人，还好她机灵装了一波。
那抓住小矮子的女人名为乐游，是上仙界仙盟备受瞩目的长老。
凌宿舟和她，一个是仙盟少主、一个是仙盟长老，俩活阎王凑到一块跑到了下仙界……难道是为了对她赶尽杀绝吧？
不对啊，她逃跑的小动作应该没人能发现，那天的雷劫那么暴烈，他们应该认为她已经魂飞魄散了呀……
凌宿舟的话音毫无起伏，“杀。”
紧跟着他的话音，乐游手上用力，小矮子的脖颈猝然断裂，尸体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弟弟！”诸尽欢夸张而悲痛地痛呼一声，朝着小矮子扑过去，但迈出的腿还没落地，心口处直接被一柄长剑穿透，眼睛失去了神采，死不瞑目。
“储物袋中全是幼童尸体，必然不是好人，落得此下场是罪有应得，就让他们的尸体反哺林中野兽吧。”乐游甩了甩剑尖的血，“我已带你顺利来下界了，接下来呢？”
凌宿舟眸光半垂，长睫遮掩了神色，“找人。”
乐游唇角勾起，语调轻佻道：“她只剩残魂了，也不知道碎成了几片……希望别太稀碎，盟主还要我用搜灵术搞清她是怎么对灵石矿脉布阵的。”
凌宿舟神色平平，只是唇角微微发冷生硬。
他向来都是这样，好像游离在所有人与情感之外。可就是这样一个众人眼中的冷心冷清之人，竟会为了女人放弃仙盟的一切，乐游到现在都觉得奇幻。
“少主找人时还请记得我们下界的正事。”乐游语调微冷，收剑后丢给他一张传讯符，御剑飞离此处。
飞剑惊扰起气流，扰乱凌宿舟披散的墨发，幽蓝耳坠藏匿进纷飞的发丝中，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只剩残魂……他压着眉宇间的苦涩阖眼，手中掐诀，无色无声的波动以他为中心蔓延开。
再睁开眼时，凌宿舟朝着林丰尸体的方向走来。
林丰怀里揣着浓绿色玉佩，诸尽欢的魂体正躲藏其中，听见凌宿舟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正双手合十，虔诚地祈求着老天奶，“别过来……别过来……”
这大概是诸尽欢第一回对凌宿舟产生“别过来”的感情。
从诸尽欢还是仙盟阶下囚时起，诸尽欢对凌宿舟一直都是“快过来、快过来。”
那时候她身体已经被折磨得破破烂烂，蜷缩在地牢角落半晕半醒，偶然一天听见看押她的人聊天，说是仙盟少盟主修为很久没有进展，再这样下去盟主恐怕就要送他去仙妖边界了。
仙妖边界是什么地方，诸尽欢看到地牢里时不时送来的妖囚就能猜到。少盟主一听就是个自小养尊处优的身份，一定不会愿意去边境吃苦，如果能搭上他，事情或许能有转机……
某日，少主押送妖囚进地牢，和妖囚动起手来，强大的灵力波动击碎了牢房的法阵，所有囚犯都趁机逃了出去。
凌宿舟以寡敌众，艰难击败妖囚，自身却也受了重伤，所有人都躲了起来避免被波及，只有诸尽欢扑向了他。
凌宿舟本想甩开，没想到一股奇异的力量通过两人接触之处传导而来，动摇了他久未进步的修为。
诸尽欢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又强行在体外运转双修之法，直接死了八成。
彻底昏迷前，她最后一句话是：“我能帮你，带我走。”
醒来时，她已经被带进了少主的寝宫——渡霄阙。
但计划只成功了一半，凌宿舟把她安排在他寝宫的偏殿，却从来不去看她，即便是诸尽欢强行偶遇，他也向来是目不斜视、清贵自持。
很快，诸尽欢得知那日地牢动乱，所有出逃的妖都被抓了起来，凌宿舟亲手杀了个干净。
她心有余悸，晕头苍蝇似的在渡霄阙乱转，发现了一只开在砖缝的花。她摘下了这朵跟拇指差不多大的花儿，入夜后爬了凌宿舟的窗。
凌宿舟的卧室不设防，她轻而易举地翻窗进入，一抬头，便对上了凌宿舟毫无光彩的眼。
诸尽欢笑了笑，举了举手上的小花，“在我们下仙界，追求一个人是要送花的。这是今天的份，给你，我先走了哈。”
直到诸尽欢原路爬窗返回，凌宿舟一个字都没说。
第二日，诸尽欢又找了朵小花、然后爬窗、然后表白，言语直白了很多，“少主，今天我有点喜欢你。”
紧接着第三日、第四日……
渡霄阙极为奢华，地面铺满了玉石，能在夹缝里长出小花已然不易，半个多月诸尽欢就把宫里的花用完了，只能扩大活动范围，偷偷溜去后山。
当晚在爬窗时，凌宿舟第一回对她开口，嗓音清凌凌带着磁性，像是珍珠落在冰面上，“后山有盟中饲养的妖兽，不要再去了。”
诸尽欢的黑眼珠亮起细细碎碎的光，唇角笑开，“那我找不到花了。”
凌宿舟没言语，闭上眼打坐。
诸尽欢不明所以，等了一会决定先离开，踏出他房门时，身后的人突然道：“偏殿东边叫人辟出一块地，要什么，自己种。”
诸尽欢背对着他，眉眼弯弯，嗓音轻轻：“忘记说，今天更喜欢少主了。”
诸尽欢不是真的想种花，侍弄起花草极没耐心，撒了一些姬兆种子就施法催熟。原本的姬兆开花后是冰凌一样的水蓝色，但催熟的姬兆花长得很丑，花瓣上颜色一块一块的，像是斑点，诸尽欢好不容易才勉强挑出一只去送。
她在青天白日闯进他的门，看到凌宿舟手上的传信符纸——仙盟盟主让他去后山闭关，如果不去，他亲自来请。
诸尽欢夺过符纸，把丑花塞到他手上，转头把符纸烧了。
凌宿舟僵直的手指捻了下花茎，头一回在诸尽欢面前叹了声气。
他叹气的时候很俊，微微偏头，直扑扑的睫毛垂下来，面部线条凌厉，肤色冷白如玉，像冰雕出来的美人儿。
仙盟盟主感知到符纸被烧，第一时间便来了渡霄阙。
高阶修士的威压就算距离八百丈远也让人胆寒，诸尽欢脸色都白了些，却笑着摘下了凌宿舟的发冠。
凌宿舟在人前一向讲究仪态，他慌乱去摸头发，诸尽欢却趁机又扒了他腰间佩环，凌宿舟又去摸腰，诸尽欢接住他的手，顺势把他的扳指拔了下来。
凌宿舟锁着眉看向她，眼中有了些许恼意。
诸尽欢嘿嘿一笑并不在意，直接拉着他蹲下身，把这三样法器放在地上，快速抓起凌宿舟的手指咬了一口，用他指腹冒出的血珠结下一个只能圈住两人的隐身法阵。
盟主大步流星地闯进凌宿舟的卧室，从二人面前路过，环视一圈，没看到凌宿舟，脸色发沉。
外放神识到了整个渡霄阙的范围，还是没找少盟主的踪影。
盟主彻底黑了脸，一甩袖袍，骂了声“没用”，又从两人面前离开。
凌宿舟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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