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花如绣睡了三天,这三天,她睡得很沉,没有做梦。
听到鸟鸣声,她微微睁开眼睛,喊了声“汀兰”,回应她的是另一个婢子,“四小姐,你终于醒了。”
被扶起身,花如绣看了眼四周问:“汀兰呢?”
婢子一怔,支支吾吾道:“汀兰姐姐......一切都好,在自己屋里头养伤呢。”许是没说过谎话,被花如绣狐疑目光一扫,婢子颤抖跪了下来,“四小姐,不是奴婢有意隐瞒,实在是......大公子发话,不让我们告诉您。”
“说。”花如绣说话时声音嘶哑,可一双漂亮的眼眸抬起时,无端透出几分摄入之感,尤其睥睨新婢子时,好似什么心思在她面前都无处遁藏。
新来婢子哪里见过这骇人架势?
一时之间被这眼神看得发抖,眼圈一红,低声回:“镇国公谢四公子两天前将汀兰姐姐带回来时就......就断气了。”
花如绣瞳孔颤动,眼前漫漫黑翳涌上来,下一瞬,一口黑血从嘴里咳出,溅在地上,开出了妖冶黑暗的小花。
她不信!
上辈子,汀兰可是被她送出宫,好好活着的。
花如绣拖着虚弱的身体起身,踉跄走到门口,迎面撞上花如萱,她不顾身上疼痛,紧紧抓住花如萱手臂,哽咽问:“二姐姐,汀兰呢?汀兰她在哪里?”
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新婢,花如萱抱着阿绣,也小声啜泣,“阿绣......汀兰她......”
花如萱说不下去了,若非府里乱成一团,她也不会忘了找个老辣的仆妇过来伺候。能瞒一时是一时,她知晓汀兰于她这个妹妹而言,是亲姐般存在,常言道‘长姐如母’。
花如绣重重闭上眼睛,可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曾经受人白眼讥诮时她没哭,被人欺侮时她也没哭,练琴练到双手布满血痕她更没哭,可此时的她哭得泣不成声,
在没有汀兰之前,遇上每次守岁,她都是自己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屋外的皑皑白雪,一坐就是一整夜。
有了汀兰后,每次逢年过节,汀兰总会给她弄一个暖烘烘的炭盆,然后猜谜般问她:“小姐猜猜,炭盆里烤了啥美味?”
闻着一屋子烤芋头香气,有时又是红薯香气,她会状似猜不到,托腮笑问:“汀兰,这次又烤了什么好宝贝?”
每每这时,汀兰喜滋滋拿起铁钳扒拉一阵,翻出一只大芋头,在地上磕掉碳灰,剥掉皮,捧着给她,笑嘻嘻道:“四小姐,新年好呀,新的一年也要平安吉庆。”
......
之后阿绣生了一场重病,卧床不起,太医院医正来了也都束手无策。而汀兰后事在花君景料理下办得还算隆重,纛竿三尺,明器二十事,可这些又有何用?
人死不能复生。
出殡那日,花如绣抱住墓碑,低垂的额贴在那一块刺骨的凉上,素白衫裙沾上山风,骤冷。
她以为,她只是做了一个梦,醒来,汀兰还能对她憨笑,道一句:“四小姐,我在。”
重来一世,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可拼却这条命,她也要还汀兰一个公道,还三哥一个公道。
这个仇,她会报的。
*
郑芸得知花君飞重伤昏迷后,本就体弱的她当场昏睡了过去。
而当家主君花旭山呢?眼下花家适逢多事之秋,前些日子萧天凌刚下旨褒奖了花家兄妹救驾有功,后脚他就收到一打全是弹劾花旭山的折子,这时候花旭山正扣在了皇宫里。
本来郑芸前几日醒了过来,一问三郎醒了没,得知没醒,又得知花旭山有掉脑袋危险后又一头栽回了床上。
因此,花君景和花如萱好似一夜长大,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谢晏川也天天往花家跑,就差在花家住下了,可这几日却不见人影。于是私底下便有下人唠嗑:“镇国公府这般世家大族怎会在这时来蹚浑水,花府没几日安生日子好过了。”
另一洒扫妇人道:“我看未必,那谢四公子是个重情义的主。”
一人哼了一声:“那谢四公子也不是个傻的,如今花家遭难,他不一定会为了一个女人得罪当朝天子。这些日子他不就没来?新鲜劲儿过了,哪还会管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之事。天底下可没一个好男人。”
......
这厢花如绣静静在屋里养伤,听了这些话,也没怒。
她倒是真希望谢晏川能够同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那厢谢晏川打了个喷嚏后又继续猛拍屋门,“我滴好娘亲,您就放儿出去罢。”
屋外只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仆从阿宝回应:“四公子,长公主早走了。您需要什么跟小的说,我去给您找来。”
谢晏川乌亮的眼睛一转,“阿宝,我都多少日没练功了,你把我的佩剑递下进来。”
阿宝为难道:“不是阿宝不给,长公主说了,这几日公子只需好好待在屋里。”
“阿宝,你信不信本少爷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发卖了。”谢晏川收起玩世不恭的语气道:“你要再不开门,你家公子就要断子绝孙了。”
阿宝脑子不好使,愣了片刻,问:“公子在屋里待得好好的,怎么就断子绝孙了?”
谢晏川呼了口气,他真该找个机灵的。“阿宝,救......我。”
嗓音忽然虚弱,里头又有突然倒地声音,阿宝紧张喊:“公子?公子?”
无人回他,又想起前段日子自己公子救花家三公子时受了伤,于是他急忙拿钥匙开了门。
日光重新照进幽暗的屋内,谢晏川只觉得自己好似过了一辈子那么长,忙打晕了阿宝,拿起外头又宽又沉的佩剑,往府外狂奔而去。
“谢晏川!”刚走到照壁,一道温柔而严肃的声音喊住了他。
循声望去,只见照壁之后,缓缓转出一妇人。她身着一袭锦缎华服,发髻高挽,步摇垂落,额间一抹花钿,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那高雅雍容的面容。
谢晏川扑闪着大眼睛,沉声道:“母亲,放儿走吧。”
萧卿燕莲步轻移,看见他眸底异乎寻常的沉静,连叹了几口气。
作为母亲,她最是明白,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生来便是神采飞扬,明俊逼人,不管开不开心,都是一副笑脸,教人看了心旷神怡。而他性子也倨傲顽劣,尤爱闯祸,从小到大,掏树上鸟蛋,半夜去打山鸡,来了兴致可以一声不吭跑到南方摘荔枝......总之有些没心没肺。
眼下,她却在他澄澈明净的眼中见到了痛苦与珍视。
他很珍爱那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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