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也未免太过直白吧。
象寻星愣住了,对方却是一脸自然地耸耸肩,“这些都是我阿父的原话。”
“不过我还有别的想法,”班念春放下手中吃食,拍了拍手,很认真很郑重,“我希望能通过你,或者其他任何人,能为我增添一点助力,助我被家中重视,将来可得一个荫封,总之可以让我也成为朝臣。”
她眉眼里的活泼稚气都褪下,只剩坚决。
“我虽然读书识字,但学的并非四书五经等科举所用,何况我这等家族本就少有愿意让女子科考的,但我想做官,那便只能靠荫封了。”
象寻星皱眉,她并非是不赞同,只是不能全然理解。
“你为何这般想做官?”
班念春沉默着抿唇,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鹿肉,这桌上的食材都是她拿过来的。
但她看着这块肉的眼神很漠然,“家族不会短我们吃喝,但我们过着这样的日子就得反馈与它,比如说我们的才情样貌给家族增光。”
她抬眸对上象寻星的眼睛。
“比如说我们的端庄礼仪给家族好名声,比如我们最后嫁给别的人为家族拉拢人才势力。”
“姑姑是我们班氏唯一一个至今未曾嫁人的女子,因为她是官,而且是高官,所以家族逼她不得,可我不是,我今年十五,家中自四年前便为我相看了许多人家,若我没能为自己寻到其他的路......”
未说完的话,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象寻星一时也沉默了。
做女官,是她往上爬是手段,却是别人不得已的求生。
班念春很小声很小声地开口,像是不想让不远处的女使听见。
“嫁了人,我要操持家中一切事情,还要孝敬公婆,可能还有管着诸多妾室,最后还要为那个不知样貌不知品性的‘丈夫’生儿育女。”
她好像想到什么,笑了下,“也不一定,也许我会死,累死气死或者难产而死。”
无论是贵族女郎,还是平民百姓,每个女子都是如此。
象寻星无话可说。
她自入宫起便再无家族亲人,所以这些女子常走的路,于她反倒变成不寻常。
面前的女子变得沉寂,姣好的容颜并不是这位年轻女官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她可以穿着粗布麻衣行走在田地,也可以身披紫袍登上庙堂,即便还会有人私下议论不屑,但在阳光下,她单是站立着,就会有无数人向她靠近,向她低头,她也会因为她的身份获得尊重和更多的选择。
班念春很羡慕她,这是她可望而不可得的。
忽的,她勾起嘴角,侧头去看象寻星的表情。
“寻星呀,我不是在逼迫或者请求你帮我,我只是想坦白地告诉你,我与你的交往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好处,以免在将来被有心人用来挑拨。”
她很郑重地握住象寻星的右手,有些紧张,眼巴巴地眨。
“但是于你交朋友确实是我的荣幸,也是让我快乐的事情,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会珍惜你这个朋友。”
紧紧握住的手和水润的眼瞳中看得出她的真诚,如同白玉一般的脸颊从耳根处泛起粉红,慢慢朝面中漫延。
象寻星轻轻地嗯了一声。
另一边,南都城中。
南都自踏入三月便一日一光景。
四月中旬时,都城各地的工坊水车连同修路都步入尾声,现在的都城可谓是焕然一新。
你若说它的变化在哪,一时是说不清楚的。
但是连同百姓在内,都能切实感受到这种变化,一场带着生机的气息席卷了陈旧的都城,新生的嫩枝一般,在每个人的心底发芽。
都城的百姓比之从前更加忙碌,但他们脸上的麻木挣扎被抽走,换成笑容和希冀。
各处都在招工,官家的工坊、倪氏商队、第五铁坊、扶氏水磨等等,无一不是好去处,在陛下圣旨下,都城的工坊都严禁克扣工钱吃食,尤其是水磨坊和纺织坊,做得好的少不得添几个铜板,午食得些荤腥。
南都修路的队伍已经修到江夏郡,从东边南边来修路的,也快到豫章郡。
这也是个长期的好工作,有把子力气的汉子都牟足劲干活,毕竟外头好多人想进来还没法子呢。
虽然要跟着施工队住在外,但是工钱高,月底还给独一份的赏钱,说出去谁不羡慕?
在做工热潮被掀起时,南都悄无声息地逝去几条生命也就更显得无关紧要了。
除了一个人——木芬。
谁也没想到,一个孱弱的母亲,会突破重重阻碍,豁出命为女儿去报仇。
芬倌儿被收押后,木芬多次前去乐坊打听女儿,乐坊的管事如何能说真话,只好语焉不详地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不能让木芬退缩。
不知是如何躲过乐坊里的人,她到底还是偷摸听到了女儿的下落。
天牢,她这样谨小慎微的人,为了不惹事忍了一辈子的人,却还是在害怕后去天牢附近蹲守。
许是苍天怜悯,叫她见到自己孩子的尸首被送往乱葬岗。
布满老茧的手颤抖地不成样,一点点抚上女儿的脸颊。
是冬天还没过去吗?
菲儿身上怎么布满红梅,该死的红梅鲜红灼目,盛开得热烈,吸食了生命力一般妖冶。
木芬枯坐在泥地上,周围或腐烂或失去皮肉的白骨围起她,让她喘不过气。
慎纶照常下职回家。
他现在住在西桐坊长庆街,本来他是租不起这里的屋子的,但是因为查盐升了五品尚书,慎纶也难得手头阔。
他将阿父阿母都接到了都城,慎父慎母阔别都城二十年,终于再度踏进,心中自是感慨万千。
自父母来了,慎纶也收起身上的刺,变得稍微平易近人些。
以上这句,是作为好友的元月观亲口说的,虽然除了他无人这样想。
总而言之,慎纶最近虽然忙碌,但心情很好。
直到他拐过街角,踏入巷口。
一个穿着破烂邋遢的中年女子倚靠着墙壁,右手放置身后,双眼空洞地平视前方。
干裂的嘴角,乱糟糟的头发,连同她身上泥点和不知名的褐色痕迹,通通显示着古怪。
慎纶皱眉,悄然停住脚步。
巷子幽长,此时只有他们二人在内。
作为司行尚书,慎纶又得上司看重,早就接手许多复杂危险的工作,这些工作使得他拥有比以前更加敏锐的直觉。
慎纶尽量轻声地往后退,双眼紧盯着中年女子。
在他屏息退步,不发出一点声响时,木芬却倏然转头,目光直直地射过来。
慎纶:!
慎纶不知这看上去摇摇欲坠的女子怎能爆发出那样大的力气,她猛地扑过来,右手赫然举起利刃,慎纶一时不察,竟然挣脱不得。
几个扭打间,他已经被刺伤手臂和胸口。
慎纶暗暗咬牙,篡住木芬右手手腕,用力到捏出青紫,但对方猩红着眼眶,不管身上剧痛,盯死了慎纶的胸膛,誓要将他刺死。
但木芬到底是比不过慎纶的力气,慢慢被对方压制住。
想来也是,她本就营养不良,年纪也不小了,连日的疲惫和心里的惨痛,她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所以继芬倌儿后,她的母亲木芬也来到了天牢。
被押倒在地的木芬双目失神,心如死灰。
赶来的元月观则紧皱着眉给慎纶上药,“即便没有伤口,可药粉有味道,你衣服也破了,回家自然会被伯父伯母发觉的。”
“无妨,我回去得晚些,躲开他们。”慎纶冷淡地注视伤口,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好像受伤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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