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支体力奔跑后的感觉着实说不上好受,双腿无力,恶心感从胃里翻涌而来,耳朵听不见任何外界声音、只能听到血液奔流,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但这一切都抵不过看见一间木屋的惊喜。
哪怕它看上去摇摇欲坠,也能给她无比踏实的安全感。
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她曲佑凝果然命不该绝。
兽吼声已经听不太到了,所能听到的又恢复了舒缓的草木摇动声,稍微缓了缓,曲佑凝整整衣装,左手握住金狐发簪,上前轻轻敲门:“请问,有人在吗?”
显然没有,木屋的门甚至经不住这样的轻敲,嘎吱一下开了。
“打扰了。”
曲佑凝往里看了看,确认无甚危险后进屋,小心合上门,将一旁的破桌子拉过来抵住,才正经打量起木屋内部来。
大概是书里说的那种猎人小屋,村落的猎人会定期进山一段时间,在山中建造一间木屋能方便休息,方便物资储存。
作为临时居所,木屋中没什么多余的装饰,甚至连窗户也没有,只有侧墙几个缝隙透进月光,能勉强看见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挂在墙上的旧弓,桌上放着一盏脏兮兮的油灯,有个小竹筒在她拉动桌子时掉到了地上,看样子像是火折子。
还好,至少没见到书里说的那些虫蛇鼠蚁。
曲佑凝弯腰捏起地上的小竹筒,摸索着打开盖子,轻甩两下,一股火苗便从竹筒中窜出,点上所剩不多的油灯,她才总算能看清屋里的全貌。
和刚才看到的差不多,只是能看见更多的细节,床后有一扇不太明显的暗门,床上被褥齐全,只是看着非常破旧,还长满了细小的疙瘩,可能是某种菌子,门边的角落里堆着扫帚和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落满灰尘,地面其实也不遑多让,她甚至分不清是屋里更脏些还是外面更脏些,也不知道废弃了多久。
曲佑凝尽量放轻了脚步,抬袖掩住口鼻,微微倾身拿起扫帚,极其不熟练地扫了扫地面,勉强清出一条看上去不那么脏的路来后便拿起油灯走到床边。
把油灯放到床脚,再将被褥拂到角落,她才和衣侧躺到床上,脑袋枕在右臂,左手仍紧紧握着发簪,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精神紧绷,体力透支,心理压力......今天她实在是太累了,哪怕环境有些令人难受,也还是抵不住困倦,更何况现在难得安全,已经没有意志力去强撑着警惕了。
能找到这间废弃木屋,也许运气是在她这边的,那就相信二姨母会先一步找到自己吧......
木屋重归于静,与此同时,山谷外有人悄然接近。
*
雷朝从家里出来,装填好箭袋,几步便隐入后山,一边前行一边在心里估计着大概的收获。
应该不会差,春末夏初的动物多数活跃,少说也能有六个陷阱不落空,再抓点野鸡采点药,够在家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他习惯半夜进山,不会有人同他一起,反正有木屋可以休息,也不需要担心精力不足,但今天与往常不同,山谷的气氛有些许异常,月光洒在地面,能看出些杂乱的痕迹,对方显然没有遮掩的意图。
雷朝的手悄然搭上腰间的箭袋,捻上箭矢尾端的羽翼。
出于一种很奇妙的直觉,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断定了这一切的缘由并不来自动物,而是人。
似乎是在映证他的猜想,路旁的树林中钻出一只猞猁来,绕着他的腿蹭了两圈。
这只猞猁是这片山谷的常驻,他每次来见到都会扔些猎物的边角料给它,时间一长就亲人了,平时爱吓唬过往路人,看来路上痕迹的主人也没能幸免。
雷朝摸了摸猞猁的头,翻出一根肉干丢给它,继续朝木屋而去。
会是谁?山匪?小偷?流浪汉?村里其他猎户并不会在这段时间上山。
然而抵达木屋的一路风平浪静,雷朝侧身轻推了下门,没开。
在屋里,看来是流浪汉。
雷朝没有贸然进屋,而是转身,几步蹬上木屋旁的一棵大树,透过当初故意留出的缝隙查探里面的情况。
油灯的光忽明忽暗地照在床上,青丝宛若上好的绸缎,在陈旧的木床上铺开,纱裙层层叠叠,如瀑布般垂下,勾勒出床上人姣好的身材曲线,看不清脸,但一双纤纤玉手足以让人浮想联翩,挂在腕子上的红玉镯更是点睛之笔,衬得人肤若凝脂。
女人?
雷朝紧皱眉头,深感麻烦。
他对自己的外形很有自知之明,一个身材粗壮肤黑貌丑的八尺大汉,还有着满脸的胡子和横跨半脸的刀疤,每一个初见的人都会被他吓一跳,讲究些的人们更是嫌弃得不得了,他至今都还记得当初村长主张做媒,对面姑娘被吓得嚎啕大哭的场景,好像她看到的不是一个略显健壮的人,而是一只野兽。
按理说,里面的人占了他的屋子,是理亏的一方,可要是他把人吓傻了,理亏的是谁就不一定了。
但这是他的屋子,他不可能在这儿等着里面的人睡醒再去做事。
而且,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指不定是准备做点什么坏事。
雷朝观察片刻,跳下树回到正面,稍用些力推开木屋的门。
木桌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发出扰人的噪音,木门也嘎吱嘎吱响,然而这么大的声响也没能让床上的人醒来,不仅没醒,还蹙起了两弯细眉,像是在不满粗手粗脚的下人。
雷朝隐约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可惜他的大脑已经没有反应的能力了。
清冷的月光和暖橙的火光交织,笼在睡中美人的身上,纱裙上点缀的金银丝线反射出雾蒙蒙的光晕,顺着曼妙曲线勾出一幅绝妙画作,素净的脸犹如白玉盘,微张的唇就是白玉盘上一颗艳红的莓果,随着呼吸散发出诱人的信号,本该盖至脚面的纱裙垂下床,露出纤细玲珑的脚腕......
是山中精怪来此借宿吗?
脑海中有几个不清晰的画面出现,更是为眼前景象增添一份梦境般的迷幻感。
箭袋被随手放到桌上,没发出任何声音,雷朝掩上木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单膝跪下。
雷朝痴迷的眼神黏在睡颜上片刻不离,指尖有些发痒,试图越过主人的意志去抚摸颤动的睫毛,好确认这一切是否真实。
冲动还没挣扎开理智的束缚,床上女人的眼睛便缓缓睁开,露出一双迷茫的眸子,还带着未散的睡意,软软地落进雷朝的眼底,像蝴蝶的羽翼轻轻扇起一场风暴。
可曲佑凝不知道他心中如何狂风骤雨,只知在适才的零碎梦境中,追杀的死士影子一般跟在她身后,马夫和丫鬟化作厉鬼哭嚎,睁眼再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凶恶大汉近在眼前。
别说瞌睡,命都快飞了,曲佑凝猛地撑起身子,向后仰倒。
她身后就是木墙,这样的力度撞上去,少说得撞个包,雷朝下意识起身护住曲佑凝的脑袋,大手垫在她的后脑勺处。
两个人的距离一下拉近,曲佑凝瞳孔缩紧,左手一下抬起,发簪尖端紧紧抵住雷朝胸膛。
尖端陷入其中却未能破开皮肉,反而传来一股挑衅般的回弹。
曲佑凝试图看清对面人的长相,视线却被浓密的胡子挡得结结实实,什么也没看着,好在他很快往后退开,她才看清了这个突然出现之人的模样。
体型是极少见的魁梧,甚至用魁梧都不足以描述,用巨人也许更合适,让人见到的第一眼就会想到扑杀猎物的大虫,山崖引众的狼王,充盈着野性的力量感。
她这辈子只见过两个人长这样。
曲佑凝晃了晃神,旋即将发簪握得更紧。
“我叫雷朝,是岭花村的猎户,没有恶意,这间屋子是我建的,夜间打猎,进来拿点东西。”雷朝慢慢抽出手,确认曲佑凝不会撞到头后展开双臂缓缓后退。
他这一身破旧的粗麻短打,两条裤腿被布条缠着,头发也用布条简单束起,累赘的胡子和额前的头发把脸几乎挡没了,一条刀疤从左太阳穴延伸到右脸的胡子中。
看上去确实不像死士的打扮,声音低沉涩哑,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注意着距离,曲佑凝紧绷的左手微微放松。
“这是我的箭袋,”雷朝拿起桌上的箭袋丢到地上给她看,再指了指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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