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庭院布置与姜家相似,只是姜家不似从前风光,府里好些物件很是陈旧,院墙屋檐多年不曾休憩整办,全然没有周家的气派。
姜宝忆牵着姜锦程的手跟在管家身侧,行走间不时用余光悄悄打量,才是初春,院里好些稀奇珍贵的花草都争相开放,淡淡的花香拂面而来。
沿途遇到的丫鬟小厮都会恭敬行礼,府上下人教养极好。
这会儿周夫人在花厅见客,管家把她们领到一处偏厅,吩咐丫鬟端来茶水后,让她们歇息片刻,便先行退了出去。
姜宝忆默默吁了口气,端起案上薄瓷茶盏啜了口,复又低头将衣裳整理一番。
偏厅甚是宽敞,斜对面有一方软榻,搁着张檀木案几,案几上头摆的是棋盘,日光透过窗纸将那黑白棋子映得通透莹润,榻左边是博古架,最下面放了插满迎春枝子的长颈瓷瓶。
姜宝忆把目光移到右侧,有两排书架密密实实的耸立在屏风后,再往里应该还有一间屋子。
忽然听见“哗啦”一阵响动,姜宝忆回头,便见姜锦程不知何时跑到软榻上,一手摁着棋盘,垫脚去够楹窗上的铃铛,棋子撒的到处都是。
姜宝忆忙站起来,着急的走上前一把抱住姜锦程的腰,阻止他继续东摸西碰,博古架上的瓷器摇摇晃晃稳住没掉。
她不敢太大声,将人摁到方椅上后,细着嗓音劝:“程哥儿,你安稳坐好,回去姐姐给你做扇子。”
姜锦程荡着小腿,点头咧嘴:“五姐姐,我乖的。”
姜宝忆起身,犹不放心,“你若不听话,往后我不跟你一块儿来了。”
姜锦程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仰头保证。
幸好方才进门时,姜宝忆扫了眼那棋盘布局,约莫心中有底,便把地上和榻上的黑白子都捡回棋盒里,那棋盒应是羊脂玉做的,触手温凉细腻,她分好棋子,凭着记忆开始复原棋盘。
与此同时,屋内躺着的人耳朵动了下。
姜宝忆收拾完棋盘,又将案上摆放的书籍原样放好,余光忽然瞥见一道黑影,抬头,姜锦程拔腿穿过了书架,直冲内里。
后脊登时一麻,姜宝忆急的小脸全是细汗。
隔着珠帘,看见姜锦程蹑手蹑脚走到藤椅前,乌黑的眼睛抬起来看了看姜宝忆。
姜宝忆拼命摇头,示意他住手。
姜锦程狡黠的笑着,随即伸手,把覆在男子脸上的书本拿了起来。
一瞬,姜宝忆屏住呼吸。
藤椅上的人似乎正睡着,皮肤如冷玉般滑腻而有质感,五官俊美挑不出一丝瑕疵,通身上下散出干净矜贵的气息,交叠在胸口的双手又细又长,月白襕衫勾勒的身形,飘逸清俊。
姜锦程把书往她手上一拍,泥鳅一样钻出去就跑。
姜宝忆大气不敢出,翻开书后,她慢慢俯下身去,小心翼翼把书盖回到男子脸上。
倒退着,猫儿一样静悄悄退出内屋,而后,拎起裙子去追姜锦程。
带起的风扇动纸张,发出轻微的呲嚓声。
修长如竹的手覆在书封,往下拉开一截,露出一双狭长俊美的眼眸。
正是周启。
棋盘上的布局与方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错,就连旁边翻开的棋谱,折叠的页数也是自己走前打开那页。
周启夹起一枚白子,门外传来一声喊:“大哥,我回来了。”
周家二郎周临,撩起袍子大步进门。
白子落下,瞬间让势均力敌的局面扭转,黑子无力回天。
周临哀嚎:“又输了。”
周启笑:“习惯便好。”
“可认得那两人?”他声音清淡,往外瞥了眼,可见嫣粉色身影在葱绿树木间走动。
周临探头看了眼,道:“不认得。”
摸过桌上一盏茶,忽然想起什么:“许是姜家姐弟,母亲说今儿要来新学生。”
周启问:“光禄寺丞姜大人家?”
“是,素日从无来往,也不知母亲怎就答应下来。”
周启走到楹窗前,面容挟着淡淡的笑意。
曲起的手指叩在窗棂,少顷,道:“前几日庄子那笔烂账,你找来给我。”
......
晌午,周夫人留姜宝忆和姜锦程用膳。
本该回大理寺的周启出现在膳厅,姜宝忆看了眼,便有些心虚的低头,小手揪着帕子不敢看他。
周夫人转头温声与她介绍:“这是我家大郎,周启。”
姜宝忆起身,乖巧福了一礼:“周大人。”
在旁喝茶的周临听见,噗地笑出声来:“大哥,我就说你长了张秉公办事的严肃脸,你瞧,把人家小姑娘吓坏了。”
说完,又冲姜宝忆咧嘴:“别叫周大人,叫大哥哥。”
周夫人跟着莞尔:“宝忆别怕,便如二郎所言,唤他们哥哥就好。”
姜宝忆小脸绯红,闻言忙又福了福身,柔声道:“大哥哥好,二哥哥好。”看见周澹眼巴巴瞧着自己,不由弯起眉眼又唤了声“三弟弟。”
周澹嘿嘿笑着,低头继续和姜锦程说话。
席面上的饭菜精致可口,周夫人又是温和没有架子的,故而姜宝忆很快放松下来,不若刚进府时那般拘束紧张。但她惦记程哥儿,怕他再惹出什么事来,故而一双眼睛竟盯着他,也没尝到珍馐美馔的可口。
饭后,她赠上舅母吩咐的礼物,便与程哥儿去往书堂。
程哥儿落座,姜宝忆就在书堂旁侧的暖阁中等他。
纱帐垂落,偶有轻风勾起微动。
桌案上堆叠着几本书籍,偶尔被风卷开页面,姜宝忆走近些,看见里头记着账目。
她眼睛一亮,下意识便翻开来看。
母亲自幼培养她看各种账本,经商书籍,一日不落。但凡看到数字相关的东西,姜宝忆便会主动去看去记,仿佛是习惯,亦是潜意识中的本能。
她看的极快,边看便撕下花瓣塞进书中。短短半个时辰,她就有些百无聊赖了。
周启推门时,姜宝忆打了个哈欠,左手托着腮,右手捏着一朵芍药。
脸庞周遭围着一圈雪白的绒毛,兜帽下的小脸,莹白如玉,她很瘦,裹在披风里单手也能抱起来。
周启收回视线,轻咳一声进门。
姜宝忆愣了瞬,旋即站起来小声道:“大哥哥。”
周启嗯了声,坐下。
姜宝忆瞄了眼他,想着姐姐的嘱托,不由心跳加速,手指捂在荷包上。
她捏着绢帕边往外拉,动了下,周启抬头,不解的看向那枚绣着蒲兰的荷包。
姜宝忆屏住呼吸,从荷包中取出绢帕,原本叠的齐整的帕子被风吹得簌簌飞舞。
女孩身上的清香随之扑入鼻间。
低头翻阅账簿的周启蹙了下眉,便听见小姑娘开口。
“大哥哥,这是我长姐绣的帕子,送你...”
声音像是从唇角间飘出来,很轻,怕人听见。
周启抬头,看那小脸紧张到满头大汗,绯红如火,黑漆漆的眼珠时不时看向门口,遂淡淡声回道:“我有帕子。”
指尖微动,捻开下一页纸。
言外之意是拒绝。
姜宝忆咬咬嘴唇,往前挪了步,不放弃的解释:“大姐姐绣了好几日,纹路针法都很好....”
“你会看账簿?”周启合上最后一本,打断她的话,这几本账簿皆夹有花瓣,而花瓣所在之处皆是纰漏缺误。
周启很诧异,他知道姜宝忆在暖阁休憩,便想着过来将账簿拿走。这是周家京郊几处庄子管事做的假账,他寻来好几位账房先生,用了三日才盘查完毕。而方才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姜宝忆尽数对出,连笔墨都没用到。
震惊之余,周启不动声色地盯着她。
“嗯,会看一点。”姜宝忆小心翼翼拿着绢帕,神情有些茫然。
周启暗叹:不愧是郑文曜的女儿,曾经的天下第一富商,以过目不忘著称于世。可惜,十几年前受谋逆案牵连,死在姜宝忆出生之前。
他吁了口气,缓了神色:“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姜宝忆仰着小脸,乌溜溜的眼睛睁的滚圆。
“我,帮大哥哥?”
周启微微颔首,说道:“大理寺有个案件,积压了十几年的账簿,你能否帮我对一下账。”
“有多少本啊?”兜帽滑下来,露出乌黑的发,粉色珠花微微一颤,小姑娘的眼里满是疑问。
周启神色凝重:“经年累月积攒下来,总计二百三十六册。”
却见姜宝忆如释重负一般,轻快地点头:“好呀。”
比预想的要少,且她等程哥儿横竖都是闲着,不若借此机会练练脑,省的生疏了本领。
“此事绝密,回去后你不得与家人透露。”
“不能告诉舅舅舅母吗?”姜宝忆犹疑了下。
周启面色沉肃:“不能,谁都不可以。”
“哦~”姜宝忆应下来,忽然又抬起浓密的眼睫,眨了眨,“大哥哥,那我帮你的忙,你能收下帕子吗?”
她忐忑地伸出手,帕子有点湿润。
周启瞟了眼,细白的掌,左手食指满是针眼,他掀开眼皮,看到小姑娘满怀期待的眼神,遂伸手,接过帕子。
“替我谢谢你姐姐。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