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温玉便去了城里的成衣铺子。
她从前拍过的古装剧只多不少,经验丰富,眼光老道,很快就根据各人的身量挑了几套合体的学子青衣,又配了相宜的头巾。
付账时,她忽然想起一事,对掌柜道:“劳驾,再裁一匹细棉白布。”
掌柜是见惯了世面的,许多客人买了成衣都会捎些布回去增改,也不多问,爽快扯了匹白布装进包袱,应道:“好嘞姑娘,这布头算添头送您了!”
温玉心知肚明,这白布是预备给温青时束胸用的,毕竟半大姑娘的身形需要稍作掩饰。
还好林岚年纪尚小,身形不需多加掩盖,倒是能省些事。
回到客栈,她立刻张罗着给两个姑娘换上青衣、扎上头巾,镜中顿时显出两位清俊文雅的小“书生”。
两个姑娘怔怔地望着铜镜中自己的倒影。
镜中人,青衣束发,眉目间竟透出几分陌生的清朗。
原来只需这样一身装扮,她们便能挣脱那无形的囚笼,去触碰那些对“女子”而言遥不可及的天地。
便能堂而皇之地考取功名,踏入朝堂,挥斥方遒。
多么荒诞的世道!
一身衣裳,竟成了划分云泥的天堑。
穿上它,便是“他”,便可在外昂首阔步,施展抱负,得到无数人的赞许。
脱下它,回归“她”,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只得囿于后宅方寸,将那满腹锦绣尽数收起,塞进贤妻良母的壳子里去。
这世道,惯是如此。
一面将无数明珠般璀璨的女子生生按入尘埃,磨平她们的棱角,折断她们的双翼,让她们少去肖想那些不属于她们的权利。
一面却又对许多庸碌男儿慷慨地铺开青云之路,把他们高高托起,又转过头来评判女子不如他们天生聪慧。
镜中的温青时,眼神渐渐沉了下去。
她想到当初那位梁大人,身居高位却不谋其政,明明掌管着一城人的命运,不思考如何为民谋利,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大肆搜刮油水。
她的生父非但不斥其非,反而与他同流合污。
只因这天下男子大多都是一丘之貉,惯于官官相护,同恶相济。
原来那满朝朱紫,金玉其外,内里不过是败絮其中。
温青时闭了闭眼,掩下心中情绪,转向温玉:“阿姐,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温玉以前有过在剧情里扮男装的经历,又对两人细细叮嘱了一番:行走时昂首阔步,步履沉稳;行礼时依男子规矩,抱拳躬身;说话则需压低嗓音,力求自然。
一开始难免有些局促,但两个孩子悟性极高,不多时便学得有模有样。
接下来,便是要习惯在人群前行走。
“走,咱们出门练练胆量去!”温玉招呼道。
隔壁温越也换好了衣服,跃跃欲试想跟着出去逛,却被宁盛安按在房里:“你的书还需多温习几遍。”
林岚见状,忍不住偷笑。
温青时眼神一动,轻轻扯了扯温玉的袖子:“阿姐,听闻文会前有灯会,我们能去看看吗?”
这灯会是禄州府文会前的旧俗。
传说学子若能在灯会上向神女娘娘诚心祈福,便能得文运庇佑,金榜题名。
虽知功名在己,但此等盛事,城中士子无不向往。
温青时心中所想的却并非虚无缥缈的神佑。
她只是记得,从前她那不学无术的兄长们,每年都能堂而皇之地去逛灯会、祈文运,而她,只能被父亲一句“女子当安分守己”禁足在家。
这一次,她不但要去,还要在神女娘娘面前,为自己祈一个堂堂正正的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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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市人潮涌动,摩肩接踵。
城里约莫很重视这场盛会,花灯街上是前所未有的热闹,路边的小摊前挤满了人,还有不少人提着花灯从街巷穿行而过。
几人正艰难地挤过人堆,忽然被路边的一阵喧闹声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一群人围在一处,呼喝押注声不绝于耳。
“我押顾公子,他文思敏捷,辞采华丽,这次文会定能夺魁!”
“我却觉得陆公子思维严谨,滴水不漏,他的文章当属第一!”
“唉,顾公子诗才风流,陆公子策论老成,这……属实是难选啊!”
“我倒是听闻新来的苏大人重实务,我押陆公子一票!”
一时间大家都纷纷附和,讨论着自己要下注的对象。
“他们在说什么?”温玉疑惑道,她对城里的大家族几乎是一无所知。
温青时侧耳听了片刻,低声对温玉解释道:“他们在赌明日魁首。”
“顾、陆二人,说的是顾鸣与陆成舟,顾鸣是富商之子,陆成舟为官宦之后。上次文会,家兄是魁首,顾鸣次之,陆成舟居三。”
“那时主事的梁大人喜好奢靡,连带着读诗赏文也爱辞藻华丽的作品,顾鸣恰好投其所好,名次便高。”
“至于家兄夺魁那篇,是我少时一篇废弃的习作,辞藻堆砌,强说愁绪,自己读过后都觉得矫饰不堪。没想到,它被兄长拾走后竟入了梁大人的眼,当场被点为魁首。”
“陆成舟对此忿忿不平,他作了一篇论治城之策,却被两首浮华诗词压了下去。他父亲在朝为官,他耳濡目染,那篇文中颇重严刑峻法,以为强权之下方有良民。”
温青时垂目:“我也曾读过他那篇习作,却和他意见相左。我倒是觉得,对民众的教化不应一味打压,而是应该循循善诱,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温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可见这魁首花落谁家,还是在主考官的一念之间。”
她话锋一转,目光投向温青时:“青时,这次文会,你心中可有成稿?”
温青时闻言,眉心微蹙,竟然有些踌躇不定:“往年的题材尚有迹可循,梁大人喜华藻,便堆砌辞章;若有大人重实务,便多论经世……可这位苏大人,行事作风迥异常人。”
“他雷厉风行办水利,派人到民间重金收粮,如今又重开文会,我实在难以揣度他的喜好。”
她抬起眼:“我……不知该从何处落笔。”
“那便写自己想写的吧。” 林岚的声音轻轻响起。
温玉和温青时同时转头看向她。
林岚回望她们,目光清澈:“不必揣摩考官心思,只求落笔时对得起自己的心,这便是我的答案。”
她的话语简单,却让温青时心头微动。
是啊。
既然考官的心思云遮雾绕,她又何必徒劳地去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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