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还在进行紧张刺激的投票,里间却静得仿佛一潭死水。
学子们把试卷交上以后,就被考务官引到了另外一间静室,按照方才卷子上的随机编号,一人一桌分开坐着。
考务官清点完人数,留下“投票结束前不得离开”的指令,便退了出去。
门一关,室内紧绷的沉默瞬间被打破。
“方才那道论述‘民胞物与’的题,你如何破题的?”有人按捺不住,小声探问其他人的解题思路。
“快别提了!”邻座学子一脸懊丧,把脸埋进手心里,“昨夜我临时抱佛脚,背了十数篇范文,竟无一能套用!最后只好胡乱写了几笔充数,只求不交白卷便好。”
有人满是纳闷:“大人出这等题目,究竟意欲何为?纵使荒年饥馑,与我等读书人又有何相干?”
有人常常叹息:“我本想趁此机会一展诗才,谁知题目竟与荒年有关,竟似考较策论实务,实在非我所长……此乃家国大难,我又能写出何等风花雪月?”
“陆兄,”一位与陆成舟相熟的学子好像想起了什么,隔空喊道,“这篇文章,你定然写得极好吧?”
陆成舟微微颔首,脸上的表情好像有着十足的把握:“我略作了一篇策论。”
那学子立刻捧场,拍掌道:“嚯!这可是撞到陆兄的拿手处了!”
一旁的顾鸣闻言,唇角一勾,笑得像只狐狸:“那可真是不巧,我作了首长诗。想必在陆大才子的鸿文面前,是不值一哂了。”
他尾音拖得长长,讥讽之意溢于言表,明显是在挑衅。
“哼。”出乎意料,陆成舟竟未动怒,只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摇唇鼓舌,徒逞口舌之快。我不与你计较。”
那姿态,分明是对自己的文章信心百倍,不屑与之争辩。
坐在角落里的林岚下意识地捻了捻指尖。
刚才书写时过度用力,到现在她的指尖还有点微微颤抖。
刚拿到卷子时,看到那见所未见的题目,她也是心乱如麻。
策论艰深,她才起步不久,从来没有仔细研究过,所以从一开始就没从这方面出发。
她坐在桌前苦思冥想良久,才抓住几缕灵光,凭着胸中真切情愫和在乡间的所见所感,奋笔疾书,整篇文章几乎是一气呵成。
直到写至文章末尾处,抬眼瞥见滴漏将尽,她才忽然发现时间紧迫,最后几行字写得飞快,生怕无法收尾,变成残卷。
她搁笔的那一秒,考务官收卷的指令恰好响起。
“停笔,收手,把卷子留在案上。”
她交上卷子,摊开手,才惊觉掌心已经布满冷汗,指尖却冰凉。
此刻,听着周遭七嘴八舌的议论,她心里隐藏的那点不安又悄然浮现。
她的那篇文章,并非策论。
会……偏题吗?
林岚抬起头,想看看温青时的神情。
她的目光越过几排桌椅,落在前方。
只见温青时完全不为所动,背影挺直如松,仿佛身边一切嘈杂皆不能入耳入心。
林岚忽然就定下了心神。
谁说好文章,就非得是策论?
她不信自己发自肺腑写就的文字,会轻易输给这些人的陈规旧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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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票的队伍蜿蜒如长龙,众人一边等候,一边仍在热烈猜测着那些文章的作者。
一位老塾师捻须叹道:“老夫观那三号策论,结构严谨,法理兼备,更难得的是字里行间怀有悲悯之心,可谓心系黎民,眼中有苍生啊!”
“先生所见,想必与我相同!”旁边一名学子也赞叹道,“此文一出,其余策论尽皆黯然失色。依我所见,魁首之作,合当如此!”
立刻有人接话:“考生之中,能有此格局与笔力者,非陆成舟陆公子莫属了吧?”
老塾师缓缓点头:“确实如此。相较往年,他此文褪去了几分酷厉,添了许多圆融通透,几近文不加点,增删一字都难。真真是进步神速,后生可畏啊!”
“我倒是极喜欢六号那首诗。”一位衣着素净的妇人轻声道,面色微赧,“我不识字,劳烦旁边的差爷读与我听。别的文章听着虽好,却始终隔了一层,能入耳,却入不了心。唯独听到那首诗时,不知怎的,眼泪就自己掉下来了……”
“我也看了,那首诗确是感人至深……”旁人附和道。
“本场诗才最佳者,当是顾鸣顾公子?”
一个年长的老伯摇了摇头:“唉,我这老头子啊,也不知道什么陆公子、顾公子的,我看里面的好几篇都写得很好,真是难选。反正我也没给什么人下注,就挑了最打动我的一篇。”
纷纷议论中,最终有人发出一声由衷的感慨。
“此次文会,当真是群英荟萃,令人大开眼界啊!”
温玉排在三号队伍里,目光扫过其他队列。
果然,投给三号的队伍最长,其次便是六号。
弹幕也在疯狂分析:
【想必大家对我们青时妹妹是三号已经毫无异议了吧?那样的文章,除了青时应该也没人能写出来了。】
【有人找到岚妹的文章了吗?真是急死我了!】
【策论里估计没有,她好像不擅长这个。我猜……是其他体裁?】
【其他文章我也看了,有一篇特别真挚感人的,还有一篇很清新灵动的,纠结死了,到底哪个是她?】
【我还想找阿越的,但是……唉,这题对他还是太难了。反正有我们俩姑娘争气就好,咱们一定要赢!】
【这题目倒是有意思,写诗的写诗,写策论的写策论,甚至还有人写了记叙文,挺能体现大家的功底和长处。】
【好紧张好紧张……】
“诸位,少安毋躁!”考务官收齐所有票纸,敲响铜锣,压下喧声。
“所有票箱,即刻当众密封,直至唱票之时方会开启!”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考务官将票箱贴上封条,钤上官印,又请了几位颇有声望的投票者上前验看,逐个签字作保。
整套流程公开透明,杜绝了任何暗中动手脚的可能。
接下来,一排侍卫出场,把票箱押送到禄园中央。
那里的高台早已搭好,台上按序号设了十五个位置。
票箱被侍卫们逐一抬上,在相应的位置摆放妥当。
旁边又涌上来一群人,把一块巨大的木板立了起来,上面还贴上了雪白的宣纸。
考务官指着那块板子宣布:“稍后唱票,计数将实时公示于此!”
台下的众人不由得点了点头。
虽然这套流程和他们没有关系,但考务官把每一个流程都详细叙述给他们,竟让他们感到几分被尊重的实感。
接下来,十几张座椅被搬上台,依序摆放,静候学子们入座。
正前方,还设了几张更为宽大的评委席。
“唱票环节即将开始——”考务官看了看时辰,朗声宣布。
正此时,一名小吏匆匆跑来,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考务官点点头,面向众人,提高声音: “抱歉,诸位,府君大人因公务缠身,暂未抵达禄园,正在赶来途中。”
“接下来的环节,将暂时由陆同知陆大人暂代主持。”
府君?想必就是那位苏大人了。
那这陆同知……
温玉沉思了一下,同知是知府的副手,知府来不了,的确应该是同知暂为替代。
可是,姓陆?她下意识联想到了某人。
念头未落,一位面容古板严肃,身形微胖,活脱脱是个年长发福版“陆成舟”的官员,已迈着方步登上高台。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开口便是声沉如钟,官威十足:“肃静!”
他一声断喝,仿佛惊堂木一般,压得全场霎时静了下来。
“今日尔等能有此机缘,踏入禄园文会,皆蒙苏大人之恩典,竟然还敢在此喧哗吵闹,成何体统!简直有辱斯文,玷污圣贤之地!”
一上来便是疾言厉色的训斥,众人顿时噤若寒蝉,纷纷缩起了脖子。
温玉心下了然,默默唤出人物面板。
【陆弘光,48岁,男,禄州府同知,陆成舟之父……】
果然,是那家伙的亲爹。
这两父子,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倨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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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弘光一番训斥,见台下众人都鹌鹑一样屏息垂首,这才满意地拂袖,在评委席安然落座。
其余几位被邀来的官员与大儒见他坐定,方才小心翼翼地依次在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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