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湖畔,杂草丛中,油纸伞罩住一双绣鞋。而鞋的主人,正裸着双足立于岸边。
落雨声滴滴嗒嗒,湖面涟漪四起。鱼扑腾跳出水面,鱼又扑通坠入水底,扬起滔天浪花。俯仰之间,岸上人影不知所踪。
雨打海棠落,花瓣随水飘零,被浮鱼吞吃入腹。眼前一片暗蓝,郑妤不断下坠,五脏六腑如被火烧。
上空突现白浪,她无暇去看,任由水流冲击,放任自己坠落。忽然,似有水草缠住她手臂,阻止她下沉。
又是他。
郑妤剧烈挣扎,拒绝他自以为是的拯救。湖水灌入腹腔,濒死感袭来,激发人身体本能的求生欲。
唇瓣一沉,他边给她渡气,边揽住她奋力往上游。
背靠木筏仰面朝天,雨水噼里啪啦打在脸上,郑妤睁不开眼睛。腹腔收缩气流上涌,她吐出积水,意识渐渐归位。
“为何救我?”
“天赐生,命若玄金,柳暗终花明。”温昀抹一把脸上冷水,踉跄站起,折下一段芭蕉叶充当雨具。
蕉叶隔绝雨水,她慢慢睁眼,呆滞望着悬臂举蕉叶的书生,冷言讥讽:“自行其是,好为人师。”
淫雨霏霏,夜半风凉,湿衣加身,她冷不丁瑟缩,他却面泛桃红。这书生看她的眼神,局促中夹杂三分羞怯,恋慕中带有一丝怜惜,他心仪自己,郑妤知道的。
“你跟踪我?”若非如此,她前脚跳湖,他不可能后脚就跟下来。
“非也……”他急于否认,怕给郑妤留下轻浮印象,“天色已晚,在下路过溪暮街时,见姑娘孤身一人黯然神伤,我……放心不下才尾随而来。”
芭蕉叶随他话音晃了晃,叶上积水淌落,泼在竹筏上,于她身边炸出水花。温昀连连道歉,双手抓牢茎干。
“你以为你救了我,我会感激你么?”郑妤连擦拭雨水的力气都没有,“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跳下去,就因为你失败了。”
温昀看她一下迅速移开眼:“若寻死需要反复考虑,证明姑娘你对世间仍有留恋。既如此,何不为心中留恋坚持活下去?”
“孤家寡人,我恋人间有何用?又无人留我。”
“有。”温昀脱口而出,投向她的眼神无比坚定。郑妤眯眼瞧着他,惨淡一笑:“你喜欢我。”
“可我不喜欢你,你惨了,单相思没有好下场。”她闭眼叹息。
温昀被戳穿心思,又被绝情拒绝,顿时不知如何应对。他低头,两颊桃红晕开,缄默不语。
良久,他温声道:“姑娘这样说,可见未得单相思真谛。既是单相思,我便不奢求对方知我相思苦。远远看着她平安喜乐,此份相思也算善终。”
“冠冕堂皇。人心贪得无厌,怎会有只付出不索取还能不存怨恨之人。”郑妤不屑,“你走吧,别再救我,我不需要。”
雨势渐小,温昀扔掉芭蕉叶,揽住郑妤肩膀将她拉起来,猛晃两下让她清醒。郑妤颓堕萎靡,任他摇来晃去,不给半点反应。
“芳茗楼那日我救下你,你向我许诺过,竭尽所能报恩。”温昀按住她双肩,挟恩图报,“我要你竭尽所能活着,长命百岁。”
“塞北孤烟,江南烟雨,文人雅士,贩夫走卒……世间胜景无数,胜友如云,你不曾去发现,不曾去结识,怎能断定自己找不到存活的意义?”温昀话音抑扬顿挫,振聋发聩。
是啊……她还没去过广陵,没见过阿娘提及的二十四桥,没听过画舫歌姬天籁音……她长年盯着眼前一亩三分地,便误以为那是她的全部。
郑妤有所触动,黯淡眼眸泛起微波。温昀如释重负,讪讪收回出格的双手,轻声为他的唐突之举赔礼。
斜风细雨,竹筏离岸,他忸怩絮叨着,郑妤忽捧起他的脸,闭眼吻上去。
远岸草丛纸伞侧,淋漓水墨点染的黛眉绀眸*,在窥见鸳鸯双嬉那一刹,悄然褪色。
温昀轻轻推开郑妤背过身去,诚惶诚恐道:“郑姑娘……这不合规矩。”
“这些年,我一直守着规矩。”体内封印已久的妖魔冲破桎梏,郑妤一反常态,扳着温昀的肩,“你陪我放肆一回,行不行?”
过往云烟抛诸脑后,从此水阔凭鱼跃,没有至关重要的人需要顾虑,没有浮华虚名牵制她一言一行。此时此刻,她只是苍茫天地中,一个寂寞疯狂的普通人。
温昀覆住她手背,轻拍劝谏:“郑姑娘,坠欢莫拾。”
“就这一次。”郑妤双臂从腋下穿过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我又不是让你陪我纵情声色。”
倒不是不想,只是这个书呆子并非合适人选。若非条件不允许,她此刻真想去那堕落腐朽的销金窟,当一回奢靡风月客。
她的手指抚摸他唇瓣,和李殊延相似的唇,比李殊延温软的唇,她偷偷吻过的唇。
泪花涟涟模糊视野,她闷声抽泣,温昀牵住她的手,:“郑姑娘,我姓温名昀,字寒花,取寒花晚节之意。先父年轻时曾在国子监任职,后遭佞臣陷害革职回乡,在丹阳郡内小有才名。今家中只剩母亲一人,旧宅一座,土地一亩。”
他越往后说声音越小:“简言之,家道中落,穷困潦倒。所幸皇天不负,科考顺利……”
“你想娶我?”郑妤戳他唇角,柔声问。
“姑娘若不嫌弃……”
“不嫌弃。”郑妤低笑,话锋一转,“但我不嫁。”
温昀偏头看她,笑道:“姑娘若不嫌弃,我们可以慢慢了解对方。”
这是第一次,有人珍视她。
也是第一次,有人陪她疯闹。
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慢慢了解她。
郑妤浅笑低喃:“谢谢你,温,寒,花……”
寺中高塔孤灯茕茕,上有一男一女并肩而立,却比形单影只的亮光更显萧索。深夜未眠人,心有千千结,愁思难堪与人诉。
女子细眉颦蹙,和声低语:“不去争取?”
李致双臂背后,手藏于袖中,摩挲着虎口咬痕,淡然道:“此人家境虽贫,但学识渊博,行不苟合,忠孝廉明,算得上正人君子。于她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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