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雪化,海棠抽芽,青山黛,丝雨歇,夜阑催妆,是为良辰。
美人出浴,嫁衣加身,端坐镜前,绾发上妆。且看镜中人,敦肃端庄,竟无半点嫁作人妇的羞怯和紧张。
在此之前,她披过两次嫁衣,每一次都想着天荒地老,每一段都潦草收场。这一场注定以离散告终的婚仪,郑妤实在没法高兴。
窗外幻影婆娑,草木窸窣,起风了。蓦然,黑影笼罩妆台上,且听云岫喊一声“殿下”,解霜忙抓起绢扇挡住她的脸,取笑道:“新人礼成之前不宜见面,殿下再心急,也得守礼数不是?”
郑妤也跟着嗔笑,随后拂开绢扇问:“殿下莫非紧张了?”
一夜未眠,无名指几乎被拇指刮掉一层皮,说不紧张,谁信?李致自己都不信。但在新妇面前,他绝不能露怯。
“本王担心你紧张。”他说完,侧身挨着窗台坐下。
“我紧张什么呀?我都第三次嫁人了。”郑妤看破不说破,“倒是殿下,一把年纪第一次娶妻,难免紧张,不必羞于承认。”
李致伸手进来,从妆台上拣起螺子黛。云岫和桑梓对视窃笑,一人一边架走解霜。
“哎,你们……”郑妤来不及留人,注意力便被李致转移了去。
白檀香扑面而来,他托住她下颌,倾身为她描眉。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所见,是他含情脉脉的眼神;所闻,是他独一无二的冷香;所听,是他深沉缱绻的嗓音。
“但这是你第一次嫁给我。”
似有一道惊雷击中天灵盖,郑妤怔怔望着他,嘴唇微颤。
“假成婚而已,殿下别太认真了。”她看似提醒对方,实则警醒自己。
李致手一顿,险些将眉毛画歪,他放下螺子黛,道:“你不入戏,如何让看戏人相信?妤娘,谨言慎行,莫被他人看出端倪。”
“多谢殿下提点,郑妤记下了。”郑妤垂眼看瑶镜,回避他的目光,“殿下快回去更衣吧,别耽误时辰。”
长条盒子落在凤簪旁,郑妤抬头,窗台上已无李致身影。她打开盒子,取出木簪,凑近轻嗅。
白檀木香,跟他身上的味道极为相似。
解霜不知何时进来,杵在她身后轻咳一声,打趣道:“殿下怎这般吝啬,千里迢迢过来,就送块——木——头——”
郑妤害羞低笑,忙将白檀木簪收起来。
卯时过半,崔芷沅亲临芥园,阖府上下慌乱奔忙。众人本以为,来给新娘子梳头的会是韦姑姑,没想到,太皇太后亲自来了。
婆婆为儿媳梳头,这在宣朝之中,史无前例,闻所未闻。
“您身体抱恙,不宜奔走,先前商量好让韦姑姑来,太皇太后捉弄燕燕呢?”郑妤挽着崔芷沅进屋,嘴上嘟嘟囔囔,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崔芷沅拾起玉梳,边梳头边同她闲话:“蹉跎十几年,可算寻到好归宿,我岂有不来之理?”
“真美,长得越来越像你娘了。”崔芷沅捏捏水润脸蛋,“韫娘无福,看不到你穿嫁衣的样子,我得替她多看两眼。”
“太皇太后……”
“还叫太皇太后?让你叫姨母不肯,现在好了,直接改口叫母后吧。”崔芷沅拿出双鱼镶金玉镯,套在郑妤手腕上,“这番话,清漪出嫁时,我跟她说过一遍,今日要跟你说。”
“进了王府后,一定要把掌家权和掌财权拿到手。掌家,目的在于收服身边人,不至于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掌财,则是给自己留后路,你握着他的钱,他才不敢对你大呼小叫。”崔芷沅语重心长提点,“致儿如今对你情浓不假,但世上绝大多数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你在这上面吃过亏,要引以为戒,别被爱情冲昏头,爱得毫无保留。”
“夫妻之间能培养出感情,自然最好。若实在没法喜欢,也不要强求。你介意他纳妾,就把他踹下榻,不介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跟他继续好。”
郑妤倒吸一口凉气:“若嫁个普通人,我倒想践行您说的话。可殿下……我不敢。”
“有何不敢?致儿难道不是个普通人?”崔芷沅冷哼,“李老头登基当了皇帝,母后不照样踹他。”
他们跟真夫妻不一样,郑妤放弃挣扎,反正这些她用不上,听听也就过去了。
“总之,金钱和地位是最重要的。等你把他熬死,自己躺在矿山上,别人不敢轻易对你评头论足时,养几个赏心悦目的小倌伺候着,没事找几个朋友晒晒太阳,日子别提多痛快。”
韦姑姑进来催崔芷沅挪地方,崔芷沅摸了摸郑妤头顶:“想做什么放手做,想要什么大胆争,凡事有母后给你兜底。致儿若是给你委屈受,尽管跟我说,我绝不轻饶他。”
听着听着,郑妤便忍不住落泪。她抓起帕子捂眼,以免哭花了妆。
礼乐声起,满城飞花,迎亲队伍穿街过,止于芥园外。数不清是第几回踏进芥园,但这一次,芥园似乎不一样。
主道两侧柳树,红绫与柳枝俱迎风招展,长廊入口挂有竹帘,他此前竟未曾留心。还有卧房前的小径,铺砖铺成人字纹。
他为何留意这些不相干的?李致摇头轻笑,将散漫的视线汇聚到房门上。岁稔气喘吁吁追上来:“殿下走这么快,您也太心急了。”
他走得快吗?不遑回想,门开了。
片刻后,新娘子走出来,那一人迅速占满整个视野,他再看不到灯笼之类的杂物,眼中只她一人。
红绢扇滤去大红喜服,郑妤看不清他的模样,趁人不备,偷偷歪下绢扇打量,不料被他逮个正着。
她心虚低头,再次举起遮掩面容。他款步上阶,执起她的手,郑妤浅笑提醒:“殿下,拿红绸。”
李致低咳一声,捧起红绸,自己牵住一端,再将另一端放到她掌心。
在众人欢呼声中,两人并肩而行。郑妤感觉掌心潮润,不知是自己出了汗,还是方才他牵她时留下的汗。
她用余光瞟向他,他神情静穆,怡然自若,瞧着并不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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