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树对上路池的眼睛。
一瞬间,他的胸口猛地传来阵阵细密滚烫的震颤。
路池一直是漫不经心的。
他很漂亮,漂亮到锋利,却不在乎皮囊。私家侦探跟踪过他许多天,拍下的照片此刻还成堆地叠放在梁嘉树的实验室,梁嘉树无数次抚摸底片,透过镜头去看路池的真正模样。
他看见他在清晨的阳光中爬起床,顶着一头微卷的粉色头发下楼吃饭,洗漱完的水珠没擦干,他毫不在意地嚼虾饺,鼓起的脸颊像颗新鲜可口的水蜜桃。
他看见他偶尔靠在小阳台上发呆,抬头看着星空不说话,熬到清晨再回到房间入睡。那盏夜灯永远打开,暖黄色灯光笼罩洒落,他呆在那片温暖里,闭眼卷着被子安稳入睡。
他出门染发,选最便宜的染发膏,理发师却偷偷给他涂上最贵那档,事后还免费给他做好护理,但路池对此毫无察觉,理所当然地闭眼享受一切。
他在FOM跳脱衣舞,被无数人追捧,却从没有过任何动摇,甚至连弯一弯腰都欠奉。谁惹到他,他直接扒光他们的衣服踹进垃圾堆,一脚踩在那些废物的脸上,狠狠用鞋底碾过。
但他也会在年长的女性面前脸红、会路痴到盯着地图迷茫发晕、会捧着茶杯不好意思地笑。骄傲时眉梢挑起,和A大那只小坏猫一模一样。
他无疑是漂亮的、锋利的、强大的、柔软的。
只有曾经被众星捧月、被万千鲜花与掌声簇拥过,才能拥有这样无需伪装的强大,无需强撑的自信。
而能被这样花团锦簇的爱意围绕,一定因为他是一个值得喜欢的、无比优秀的人——顾言言无数次想模仿他的言行,却不明白,他的强大来源于他内心的富足,精神的清醒。
皮囊和言语,都只是路池灵魂的点缀。
所以偶尔,梁嘉树会闪过一个惊世骇俗的隐约想法:现在的路池,是否拥有一个与曾经截然不同的灵魂?
他不为任何人停留,目光永远漫不经心,含着一点懒洋洋的笑意,忽闪忽闪似蝴蝶。
而当这样一双眼睛看过来。
当他用含了糖一样的声音挠过梁嘉树心脏,用浅褐色的瞳孔朝梁嘉树露出那样期待又微妙、饶有兴趣的目光。
就好像在对他说:梁嘉树,我对你有点兴趣哦。
——这只蝴蝶飞啊飞,终于对下方死气沉沉的坟头有了一丝兴趣。
梁嘉树瞬间就感到难以抑制的、猛烈袭来的悸动和口干舌燥。
仿佛刚步入青春期的毛头小子,恨不能抱着吉他挡在心上人面前为他唱一万次情歌与告白。又像条渴望主人安抚关注的狗,恨不能摇着尾巴疯狂求他再施舍一点眼神。
——路池看他的目光,让梁嘉树想跪下来亲吻他的指尖、舔舐他的全身。
梁嘉树从来不是个感情浓烈的人。
梁氏集团权力架构复杂,他的母亲梁明珠早年并不受器重,招赘后迟迟没有怀孕。迫于夺权所需,才想方设法怀上试管婴儿,高龄生下他后便迅速脱离母亲角色,用最快速度回到高管位置,再一步步艰难走到今天,成为梁氏集团毋庸置疑的主人。
于是理所当然的,梁嘉树从生下来就与保姆为伴。他并不渴望陪伴,反而对冷冰冰的数据和危险的化学试剂情有独钟。
他完美遗传了母亲的聪颖、果决、强势。
却又多了冷漠、偏执、控制欲、神经质。
梁嘉树很清楚外界怎么评价他,无非就是那些词:古怪,无聊,天才,古板......他确实讨厌跳脱的东西,因为做实验是一项不容许任何错误的严谨科学研究,有丝毫超出掌控的变化,就会毁掉所有准备。
也会冒犯他深入骨髓的控制欲。
但路池的出现,宛如那些危险的化学试剂。
他如此鲜活,如此特别,一举一动都难以预料、不受控制。
简直就像灰蒙蒙天空中,呼啦亮闪闪飘来的一只发光水母——你不知道他为什么发光、更不知道为什么空中会有一只莫名其妙的水母,但你就是会不由自主去看,去跟随。
他令梁嘉树想起童年见到的第一场实验。
倒入两滴,就立刻发生危险猛烈的爆/炸反应。自此,目眩神迷的科学世界拉开神秘幕布,向他发出无声邀请。
而此刻,路池也眨着眼看他,同样笑吟吟地问:“梁嘉树,好狗应该怎么叫?”
他的声音分明很轻。
梁嘉树却再次感到那阵熟悉的,更加猛烈的,爆/炸般的目眩神迷。
——他想让他一直这样笑,一直看向自己。
所以,狗怎么叫。
梁嘉树就怎么叫。
只要路池想听。
身形高大的青年低头,片刻,仿佛街边随处可见的、摇着尾巴讨好路人的流浪狗。
他面无表情地学习:“汪。”
路池一顿,抬眸,对上那双漆黑冷静的眼睛。
梁嘉树很冷静。
他在清醒理智地当着他的面学狗叫。
学的还是脾气很好的那种狗。
其实很惟妙惟肖……可一配上那张冷淡漠然的脸,就特别像伪装成好狗的特级坏狗。
路池吃惊之余,有点忍不住想笑场。
梁嘉树盯着他,半晌,平静地问:“抱歉,不像吗?”
“我可以再学。”
路池没回答,忽然抬手,就像对待一个真正二十岁的男孩、一个比他小许多的年下那样,轻轻拍了下他的头。
柔软冰凉的指尖一触即分。
路池问:“梁嘉树,你会不会觉得我在羞辱你?”
梁嘉树正盯着他冷白柔软的指尖,闻言立刻纠正,淡声道:“路池,你在奖励我。”
证据是他越来越发烫的呼吸,和越来越兴奋的裤子。
每当路池的眼睛看向他,梁嘉树就难以自制地反应剧烈。
路池:“......”
路池的目光往下,停顿。
......梁嘉树又怒然大勃了。
他的兴奋点到底在哪?
伪装好狗?
路池忽然捂住脸,几秒后,毫无征兆地笑了出来。
这一次,他没有笑着翻脸,而是随意将头靠在梁嘉树的小臂上,一边笑,一边欢快愉悦地说:“欸,梁嘉树,我发现你真的蛮奇怪的。”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主角。
就连以前演过那么多角色,都没遇到过这么......闷骚又直白的人设。
路池忍不住又笑。
梁嘉树感受到他后脑的重量,轻飘飘像羽毛,温热的皮肤透过一层薄衬衫贴过来,触电般弥漫至整个小臂,令他忍不住喉结滚动,连路池在说什么都没听清。
恍神几秒,他才看见路池弯起的眼睛。
梁嘉树:“......你很满意?”
原来路池喜欢这种扮演玩法?
路池浑然不知他的肮脏想法,勾唇点头:“嗯嘟。”
能看见主角攻难得拙劣的演技,他当然开心。
梁嘉树若有所思,立刻在脑海中思索要买一些什么道具让他更满意。视线无意识一寸寸下移,忽然凝固。
梁嘉树的目光滞留在路池的锁骨下方——那里有一道青紫伤痕。
宛如漂亮的白瓷出现一丝裂缝,极为碍眼。
侦探偷拍时通常角度偏僻,所以从来没有拍到过这些伤痕。梁嘉树表情瞬间森冷,想到什么,猛地眯了下漆黑的眸。
……是那群放高利贷的人。
没想到他们下手这么狠,路池身上到现在还留着伤?
而路池……看起来这么游刃有余,却连自己的伤口也不当回事,不作处理。
梁嘉树脸色阴沉,再也没心思想别的,掌心轻轻圈住他手腕,往跑车方向走:“跟我来。”
路池不明所以地拉住他:“你带我去哪?警察还没来,梁之羽和顾言言还在会所呢。”
——大哥,FOM还躺着两个血流成河的人呢。有人在意吗?
梁嘉树听到这两个名字,很不耐烦地呼吸了下,仿佛听到两头会讲人话的蠢猪。
他将路池带到跑车前,拉开车门,护着他头顶让他进去:“我去处理,等我五分钟。”
说完,梁嘉树站在车门前,漆黑双眸看着路池,没有动。
路池顿了顿,忽然福至心灵:“……好,你去吧。”
梁嘉树这才点头,仿佛得到主人允许的恶犬,关上车门,转身迅速朝FOM里走去。
……还挺有好狗样的。
路池盯着他溢满不耐和冷漠的背影,没什么诚意地为主角受和攻二祈祷了半秒。
不到三分钟。
FOM那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即是噼里啪啦的玻璃碎裂声。
又过了半分钟。
梁嘉树面无表情地出来,身后跟着冷汗狂冒的赵经理。
路池看见他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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