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萧燕飞的发问,王太医再次拈须,但笑不语。
他们这些太医平日里出入宫廷,都是给宫中贵人以及王公贵胄看诊的,见惯了各种阴私,太医们早就学会了不听不说不问,更不追根究底,以免惹祸上身。
反正太医只负责看病,少说少错。
萧燕飞一看王太医这讳莫如深的样子,就懂了。
她想了想,斟酌着说道:“外祖父刚病倒时是突然跌倒晕迷,牙关紧闭,喉中有痰鸣,脉案上说他是脉象弦而滑,治当疏通。”
“确是阳闭证。”王太医点了点头。
导致中风的原因有好几种,殷老爷这是中风在里的症候。
从殷老爷的脉象所现,老爷子当时应是瘀血内阻,壅滞脏腑气机,乃至血行不畅,属于中风危急重症,以王太医行医几十年的经验来看,这种情况十之八九昏迷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而现在,殷老爷这般神志清醒,口齿清楚,王太医也有些意外,不免感慨这位殷老爷委实是运气好。
萧燕飞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青色的小瓷罐,递了过去:“王太医,此药名为安宫牛黄丸,有清热解毒、镇惊开窍之效,可治中风阳闭证。外祖父在服下一颗后,一个时辰后就苏醒了;服下第二颗后,便能坐起……”
王太医听着脸上逐现惊容,犹有几分惊疑不定,慢慢地接过了萧燕飞递来的小瓷罐。
他家世代行医,从前朝起就是太医,家传了不少治疗中风、温病的秘方,也是以此在太医院立足,他可从来没听过世间有哪种药丸有如此奇效的。
萧燕飞又道:“海棠,你去取外祖父的脉案,给王太医一观。”
海棠应了声,很快就取来了几张脉案,呈给了王太医。
王太医接过脉案,细细地翻了起来,越看表情越是肃然。
行家看门道,只是从这脉案上的寥寥数语,他就能看出殷老爷子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简直就是往鬼门关走了一回。
老爷子的病情简直是九死一生啊!
这种情况他居然能死里逃生,还恢复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实在是闻所未闻。
王太医放下脉案,近乎急切地打开刚刚萧燕飞给的那小瓷罐。
如果说,殷老爷能康复,真的是因为这所谓
的安宫牛黄丸的话那么这种药简直是神药啊。
王太医把那小瓷罐凑到鼻尖嗅了嗅试图判断这药的成分。
从药香看里面应该有牛黄、雄黄、栀子……
他正眯眼凝神却听萧燕飞云淡风轻地笑道:“这颗可以给您。”
为了治疗殷老爷万草堂那边第一批只加急做了三丸安宫牛黄丸送去临青城救急之后万草堂又弄到陈年犀角后就又制了一批药丸出来。
现在萧燕飞的手头上还有十颗。
真的?王太医差点没脱口说出这两个字但还是及时抿住了唇勉强维持住了老太医超然的风度右手死死地捏紧了那小瓷罐双目灼灼哪里肯再撒手。
王太医眯了眯眼沉默了半晌后沉声问道:“老爷子在中风前有没有吃过什么不妥的东西?”
“还请王太医明示。”萧燕飞微微蹙眉。
王太医朝隔壁的宴息间望了一眼拢了拢衣袖徐徐道:“从脉象来看老爷子痰浊壅塞瘀血内阻是以气血失调痹阻经脉。”
“急性中风发病多因气机逆乱营卫失常或因正气亏虚
王太医是老太医说话间用了不少中医的专有名词但萧燕飞还是大致听懂了。
在中医里常有在医食同源之说。
若是殷老爷不慎吃错了什么可能就会造成气血逆乱正气亏虚导致痰浊瘀血最后引发了中风。
萧燕飞心口一颤定了定神又道:“中风易复发也不知道平日里在饮食上可有什么忌讳的?”
“老爷子现在就挺好。”王太医淡淡笑道没有再多说。
距离殷老爷发病都二十几天了从他现在的脉象就是华佗再世那也是诊不出来的。
兴许只是不慎吃坏了东西也可能……
无论是什么原因也无论殷老爷当时吃了什么都这么久了早就不留一点痕迹了。
萧燕飞也明白按照人体的代谢大多数的药物经过七到十天也该排出体外了。除非像皇帝这般常年服食丹药导致慢性中毒。
“多谢王太医指点。”萧燕飞又笑了笑。
意思是这颗安
宫牛黄丸归他了。
“哪里哪里!王太医如获珍宝般收下,笑得双眼眯成了缝儿。
这位萧二姑娘行事实在是大气啊。
王太医心里暗暗感慨,完全没想到冲着卫国公的面子跑这一趟居然会有这么的收获,乐得简直快找不到北了,又觉得过意不去,仿佛占了萧燕飞的便宜似的。
他想了想,再次执起那支搁在青瓷笔架上的狼毫笔,蘸了蘸墨,笑道:“萧二姑娘,老夫再写一张药膳方子给你。
他挥笔而书,飞快地又写了一张药膳方子,笔迹龙飞凤舞,掩不住的好心情。
收笔后,他又好声好气地宽慰了萧燕飞一句:“萧二姑娘,你放宽心,老爷子恢复得不错,只要继续调理、好好休息就行了。
“慢慢养着,老爷子应该能恢复七七八八的。
就算王太医这么说,萧燕飞的心口还是闷闷的,鼻端也有些呼吸不畅。
这次殷老爷平白遭了这么个大罪,差点连命都没了。
就算现在恢复得还算好,可是,他至今还是不良于行,就是拿着茶盅手都会发抖,更是写不好字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殷老爷再也不可能完全恢复到中风前的状态了。
也就是他老人家心态好,一直乐呵呵的,从不在他们跟前露出一丝一毫的沮丧。
上辈子,萧燕飞在医院见过太多中风的病人,因为半身不遂而导致性情大变的病人不在少数,连带病患的家属也时常被迁怒。
“多谢王太医。萧燕飞再次谢过了王太医,含笑道,“我送送您吧,请。
王太医吩咐药童收拾好了东西,就随萧燕飞往屋外走去。
“萧二姑娘,王太医撩袍迈出了门槛,一边说,“老夫五日后再来给老爷子请脉。
萧燕飞正要应下,目光掠过王太医撩袍的右手,不经意地注意到他的衣袖有些脏。
“海棠,给王太医擦擦。萧燕飞指了指王太医的右袖,袖子上赫然有一块脓黄色染着血的污渍,大概铜钱大小。
方才萧燕飞就隐约觉得王太医身上有股子淡淡的腐败的气味,此刻从屋里走出来,周围的光线亮了,这才发现异味的来源。
王太医接过了海棠递来的素帕,擦了擦袖口,很快就想了起来,随
口道:“老夫刚刚去了趟明将军府上。”
明将军府?萧燕飞一愣心道:该不会是那个明家吧?
宁舒郡主告诉过她明将军父子战死在北境兰山城皇帝为了显示他对明家的恩德给明逸封了个銮仪卫的闲差。照理说明家再无将军这将军府的匾额是要被卸下的可承恩公为明家求恩皇帝就保留了明家“将军府”的名头。
明逸那张略显几分阴郁的面庞紧跟着浮现在萧燕飞的脑海中她记得那天知秋说过明逸的身上有股子腐臭的味道。
王太医也就是顺口说了一句也没有说他去明将军府到底是为什么萧燕飞也不便多问笑容可掬地把人送了出去之后就又返回了正院。
她走到庭院里时看到廖妈妈正站在廊下就招招手把人给招了过来。
“廖妈妈你这里可有你们这一路上京的膳食清单?晚些我想找人去开几个药膳方子。”
廖妈妈愣了愣。
萧燕飞一看廖妈妈的表情就明白了看来是没了。
本来她是瞧着侯府里的每个院子都有膳食单子萧太夫人那里更是造了册厨房会根据册子来定太夫人每一季的膳食她还以为古代的大户人家都是这样呢。
原来不是啊。
“燕儿。”宴息间里传来了殷氏温柔的呼唤声。
萧燕飞就笑着对廖妈妈说:“妈妈去忙吧。”
说完她便掀开帘子走进了宴息间对上了三张和气的笑脸。
“外祖父外祖母娘”萧燕飞笑道“王太医给开了一张调理的方子和一张药膳方子我都看过了这太医院的太医果然是杏林圣手手段非凡这开出的方子用药精准。”
“王太医刚还说外祖父恢复得很好让外祖父继续保持好好将养着。”
萧燕飞说着还故意斜了殷老爷一眼意思是她平日里劝他多休息、饮食清淡那都是为了他好。
她在笑着心口却有些发紧
殷老爷只是对着外孙女呵呵地笑。
殷氏如释重负笑容满面地叹道:“多亏顾世子当时送来的安宫牛黄丸。”
“这孩子实在是太有心了还特意自己跑了一趟临青城。”
“卫国公也是有心,专门请太医过门,给你外祖父看诊。
殷氏越说越高兴,眉飞色舞。
萧燕飞觉得殷氏的满意度简直都快破表了。
她坐到了殷氏的身边,若无其事道:“娘,刚刚王太医说,外祖父这病尤其要注意饮食,既不能太油腻,又得保证荣养。
“我琢磨着,可以给外祖父整理一份膳食册子……
殷氏深以为然,觉得女儿考虑得实在是周到,正想说话,门帘外传来了小丫鬟的行礼声:“大奶奶。
下一刻,绣着仙鹤戏水图的锦帘被人从外头打起,一道丰腴的身影捧着个红漆木托盘走了进来。
“父亲,母亲,大姐,佘氏笑容满面地说道,“儿媳命厨房给炖了几盅燕窝,是上好的血燕,大家试试味道。
佘氏亲自把那几盅燕窝放在茶几上,谈笑自若,仿佛三天前的龃龉完全没发生过似的。
殷太太一看到佘氏,表情就冷了下来,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自那日闹得不欢而散后,殷太太至今对佘氏不冷不热的,连寒暄都懒得寒暄。
佘氏的脸色僵了一瞬,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恭恭敬敬地说道:“父亲,母亲,大爷今天去了趟京城的商会,商会那边说最近幽州匪乱,不少幽州流民逃难逃到了京城,商会提议各家一起出点银子赈灾。
“刚刚大爷派人回来捎话,让我过来问问父亲,我们家要不要也出点?
这是好事。殷老爷点了点头,吩咐廖妈妈道:“你去拿五万两银票出来。
廖妈妈正要应命,却听萧燕飞先一步开口道:“一万两就够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朝她望了过去,也包括佘氏,佘氏的双眸微微睁大,不由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萧燕飞嫣然一笑:“外祖父,您初来乍到,京城里的那些商户大部分不是后头有靠山,就是哪个权贵名下的。
“您这回还是别出头得好。
“不如晚些在私下里给受灾的百姓施粮施米。
殷老爷也是聪明人,自然也明白很多人捐善款不是真的为了行善,而是求名。
自己没必要去出这个风头。
殷老爷捋了捋山羊胡,改口道:“那就拿
一万两。”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几个字:“给大管家吧。”
廖妈妈福身应命而佘氏的脸色又沉了三分身子僵直。
萧燕飞优雅地端起了茶盅不动声色地望了佘氏一眼浅啜了口热茶。
佘氏几乎有些坐立不安了正想出声告辞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萧燕飞右侧的茶几上面摆着一本靛蓝封皮的账册。
这是……
佘氏心头猛地颤了颤忍不住就朝茶几那边迈出了半步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又收回了脚。
佘氏抚了抚衣袖脸上又挤出了一个笑容:“父亲您是在教外甥女看账吗?”
“我记得大姐年轻的时候可真是厉害但凡这账上有一点点不妥大姐只要看一眼就能瞧得出来族中人人都夸大姐像父亲年轻时一样是天生经商的奇才。”佘氏讨好地恭维了殷氏了一番一派八面玲珑的样子。
萧燕飞放下了茶盅但笑不语地看了佘氏一眼顺手整了整袖子才在佘氏近乎焦灼的目光中慢慢悠悠地拿起了那本账册。
“……”佘氏一口气堵在了胸口眸光闪烁不定却又不能当着殷家二老的面说什么。
这里根本就没人理睬她一个个都当她不存在似的。
眼看着去取银票的廖妈妈消失在另一道门帘后
她终究没久留干巴巴地说道:“父亲母亲大姐那我先告退了。”
佘氏讪讪地走了这里根本也没人留她。
离开正院后佘氏就步履匆匆地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整个人心神不宁的。
一进屋据说人还在商会的殷焕就急切地迎了上来双目灼灼地盯着佘氏:“银子呢?”
佘氏抿了下干燥的嘴唇讷讷道:“只给了一万两。”
殷焕不由蹙眉却听佘氏接着道:“……老爷子让大管家去办。”
什么?!殷焕一下子变了脸血色瞬间自脸上褪去。
那岂不是说佘氏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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