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你陪......”反驳的言语脱口而出,商月楹又蓦然歇嘴。
罢了,爹爹同阿娘看着呢。
忍忍罢。
借以品茶的间隙剔了眼女婿,又神色狐疑地去瞧女儿,商恒之忽道:“都督公务繁忙,我家那些个伺候的下人不懂都督平日喜好,恐怕都督不习惯......”
“岳父。”薛瞻指腹绕着杯缘打圈,垂目望一眼茶面漂浮的嫩芽,“往后都是一家人,还请岳父在私下唤我的字,或直呼名讳,都督二字,小婿不敢当。”
商月楹还立在那五彩屏风旁靠着,并非她不想坐,而是不想与他坐在一处。
此刻听他语气淡淡,神色平平,她没忍住轻嗤了一声,又将一张傅粉施妆的脸别开。
如今是在她家中,竟又装了起来。
那厢薛瞻顿了顿,又道:“我习惯的。”
都如此说了,商恒之不便再拿乔赶人,只得讪笑几声应了下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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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婿登门,商恒之自是不能太过冷落,故而拉薛瞻去书房对弈了两个时辰,期间说了些什么,商月楹不得而知。
再回前厅时,又到了用晚膳的时辰,二人待在同一面空间里,薛瞻始终离商月楹不远不近。
三月里天暗得早,秦意握着商月楹的手交代了些琐事后便自顾忙活去了,顺带拽走了商恒之。
商月楹立在原地捏着帕子,一会揉成方的,一会揉成扁的,终在荣妈妈再度掷来眼神后微叹一口气,用余光睇了眼稳坐在椅上的那人后,捉裙出了门。
这左拐右拐,便不自觉回了揽月阁。即便商月楹不在家,揽月阁仍被打理得干净。
公侯世家,没有哪位新妇能带闺中饲养的爱宠上喜轿,商月楹出嫁那日,牙牙便被留了下来。
方踏进院门,牙牙就叼着那被揉搓得不成模样的软被冲了过来。
可不知怎的,只差两步便能冲到商月楹脚下的牙牙忽转起黑黝黝的眼睛看了眼她身后,一时呆愣,爪下踩空,翻滚两下就摔了一跤。
商月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眉都洇满笑意,“牙牙好粗心!”
她含着笑伏腰,如往常那般朝牙牙张出双臂,将牙牙抱在怀里左搓右揉,不过片刻,牙牙就舒坦得四肢软趴趴垂着。
“夫人......”春桃垂首清嗓,轻拉她的衣袖。
商月楹动作一顿,旋身抬眸看向站在她身后的薛瞻,“都督不会介意我养狗吧?”
小黄犬脖间戴着清脆作响的铃铛,商月楹抱它在怀,它便亲昵地拿脸去蹭她。
男人羽睫落了又起,而后挪开视线,道:“不会。”
总在院门口站着到底不像话,春桃自告奋勇将牙牙接了过去,哄着它去了自己的地盘。
二等婢女春喜在檐下悬灯,引着主子进寝屋,商月楹的目光与薛瞻相交,见他缓步跟上,她抿了抿红唇,又状作不以为意地避开了。
薛瞻人高马大,一只脚正欲跨进闺阁门槛,忽停了下来,偏目看向角落里匍匐在地的小黄犬,目光里藏着小黄犬瞧不明白的深意。
敏锐是犬类的天性,俄顷,牙牙就察觉到了他眼神里的警告。
可这警告仿若一瞬,犬吠声还没来得及叫唤出口,男人就已自顾进去。
抬眸扫了眼闺阁陈设,薛瞻扯了唇,瞧着坐在妆台前卸钗环的商月楹,“夫人。”
商月楹仿若是知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很快便答了话,“如今在我家住下,有我爹爹与阿娘在,与都督分房睡的确不妥。”
她一指身后那块空地,“所以,你睡地上。”
语气娇俏,稍稍有些盛气凌人之意。
伸手间,雪白皓腕露了出来,新婚第二日被她刻意抓挠出来的红痕已尽数褪去,只剩几丝细微的印子。
见薛瞻盯着她的手腕闷声不吭,商月楹眼怀戏谑,“如何?”
薛瞻点点头,“好。”
商月楹笑意僵在唇畔,反怄得咬了咬下唇。
如此羞辱,他竟还能应下?
她本意便是激怒他去另寻间屋子歇下,他今日是怎的,在骁骑营被驴踢了脑子?
“夫人,收拾好了,您几时去沐浴?”春桃摆弄着拔步床上的纱帐。
说罢她又偷偷瞧一眼薛瞻,小声道:“都督,秋雨去准备您的寝衣了,请都督稍等片刻。”
薛瞻‘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旋即寻了张圆杌靠桌而坐。
回了商府,商月楹舒坦许多,连沐浴的时辰都多了半刻,再出来时,薛瞻不见踪影,只留他那佩剑与护腕在桌上搁置。
由春桃伺候绞干发丝后,商月楹精神尚佳,寻了话本便倚在床沿就着烛光看着。
约莫半炷香后,门被推开。
商月楹抬眼看去,薛瞻穿一身寝衣,怀里还抱着被褥。
窥见商月楹眸中讶色,薛瞻道:“方才岳母来过,我去了隔壁院子梳洗。”
商家府邸偌大,主子拢共三人,是以,空出来的院落便多了些,想来秦意是好心过来说了一嘴。
思量间,薛瞻已将被褥铺在地上,自顾躺了下来。
屋子外静了,春桃不知是否拉了秋雨回耳房,荣妈妈念叨的声音也淡了下去,灯火一晃,屋内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商月楹放下话本,将自己缩进了被褥里,“我困了,都督歇在这里,春桃想必不会再进来伺候了,我睡觉习惯不见光......”
言下之意便是使唤薛瞻去灭了那些晃得她心慌意乱的烛啊灯啊的。
薛瞻遂侧目望一眼她露在外头的一双乌瞳,哂道:“你倒是会使唤人。”
商月楹羽睫扑扇几下,作势坐起来,“小事罢了,都督不愿,我便自己去。”
一霎,薛瞻起身扫灭了葳蕤灯火。
商月楹:“......”
陷入黑暗后,薛瞻的声音有些忽远忽近,“睡吧。”
商月楹小声咕哝了几句,翻身往里滚了半圈,将肩背裹得紧紧的。
屋内点着她素日爱闻的梨香,她合该舒坦阖紧双眸,再沉沉睡去。
可明晃晃多了个人躺在地上,渐渐地,商月楹没忍住翻来覆去,呼吸也沉重了些。
“睡不着?”商月楹平躺瞧着帐顶,薛瞻的声音从右侧钻进耳朵里。
商月楹没答话。
那头默了半晌,忽道:“我与窦婉君没说过几句话。”
商月楹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又道:“......让你撞见我杀人,是我不对,我往后不会再将人留在府里杀。”
商月楹哆嗦几下,听不出是抗拒还是畏惧,“别说这个。”
那厢没了声音,商月楹知他没这么快睡着,一时只觉有些憋闷,“都督今日为何会来?”
薛瞻:“恰好没那么忙了。”
商月楹:“其实不来也行的。”
薛瞻这回很快答话:“若我不在,唯恐陛下怪罪。”
商月楹咀嚼着他话中的意思,“都督的意思是......你我二人是赐婚,这其中礼数需得做足了,才好叫陛下以为这桩婚事赐得对极了,妙极了?”
不问倒也罢,心内那股怄气愈发浓烈,这话,像刀子割嘴似的刺疼她,未听见声响,她索性撑臂靠坐起来,而后自顾说了起来。
“行啊,都说是陛下赐婚了,不管你是如何想的,我总归与你绑在了一处,便是要改嫁也得先经过陛下同意。”
“你做你的都督,掌权势,审人,都与我没关系,同样的,我做什么,你也管不着。”
“你知道我不喜喊打喊杀的男子,我也省得在你面前装样,你如此骗我嫁给你,我是恼的,在嫁给你的前夜我便同自己说过,宋清时这个人于我来说,已经成为了过去。”
“你无法再将他变回来,我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你,既如此,便约法三章吧。”
薛瞻久久沉默着,久到商月楹以为他是不是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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