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二年,腊月三十,风寒彻骨,天阴欲雪。
陈皎皎照例在猪肉收摊后去探望她那未婚夫婿张容之病重之中的娘。
虽说她与张容之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但二人却到底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张容之嫌恶陈皎皎是个粗鄙不堪、空有蛮力的杀猪村妇,何德何能配他这等将来定能榜上题名的金龟佳婿?而陈皎皎只觉得此人好高骛远,薄情寡义,为了傍上富家小姐竟弃自己生了病的老娘于不顾。
这厢,陈皎皎正专心地挥着蒲扇,坐在四面透风的小院中为张母煎药,腊月的北风吹在她红彤彤的圆脸和一双因常年杀猪生出厚茧的手上。
“砰”的一记重响。
张容之一脚踢开摇摇欲坠的大门,又怒气冲天地踹翻了陈皎皎面前正在沸腾的药炉子。
“张容之,你疯了!”
陈皎皎大惊,她蹭地立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给我听好了”,张容之指着她的鼻子,斯文白皙的脸面上显露凶恶的神情,随后泄愤似的向她丢去一张泛黄的婚书:“从今日起,婚事作废,你我再无瓜葛!”
说罢,他拂了拂衣袖,正欲扬长而去。
陈皎皎立刻拦住他的去路,两弯浓眉紧锁:“你去哪?”
“与你何干?”
“是,你去哪儿干什么都与我无关,那你娘呢?她也与你无关吗?”
张容之慢悠悠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宛若一条口吐红猩的毒蛇:“苏府已同意招我为上门女婿,你不是从小就没有娘吗,那我就大发慈悲,满足你的夙愿……”
“你——!”
陈皎皎被气得两颊通红,双眸蓄泪,忍不住想要抬起发.抖的右手扇眼前冷血无情的男子一巴掌。然而她终究还是没能下得去手,只是泄气地垂下手臂,又低下了头。
“哼!”
张容之随即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陈皎皎只得默默重新烧水煎药,又扶起卧病在床的张母缓缓喝下这碗黑乎乎的汤药。
安顿好一切后,陈皎皎正欲起身离开,却被身虚体弱的张母拉住衣角:“好孩子,别难过……”
“大娘,”陈皎皎偷偷抹泪,笑得勉强:“我没事。”
她牵起老黄牛离开张宅之时,天色渐晚,风寒似刀,钝钝地刮在每个行人的脸上。
不过半个时辰,天黑了,风雪又起,夜色重重压.在她的肩上。
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便把他们来时的道路掩埋了,积雪逐渐没过她的脚踝,接下来就是膝盖。
凌乱的发丝混着冷透的汗水黏在陈皎皎脸上,她气喘吁吁,无暇顾及模样,凭借着往日赶集的经验,果断老练地从怀里掏出油布灯笼点燃,然后一手提灯一手牵牛,在沉沉夜色和刺骨冷风中艰难前行。
离村口不过半里脚程之时,老黄牛忽的停下了。油布灯下,它目不转睛地凝着村旁的那一块废弃空地。
那片地曾充是太平日子里的打麦场,如今只剩下许多不高不矮、无人打理的荒草堆。
难道草堆后面有什么东西吗?
老牛抬起腿,硬要往草堆里走。
“回来呀!回来……”
眼见老牛无法唤回,陈皎皎被迫跟上它,她下意识按住腰间的杀猪刀,心如擂鼓。
一人一牛缓缓靠近那团伏倒在地的黑影。
陈皎皎压低重心,一边屏息凝气一边顺势抽出尖长锋利的杀猪刀。
风雪映在刀刃上,寒光闪烁,照出她紧皱的眉头,豆大的汗珠正不断从她的额角渗出。
四周太静了,静得除了陈皎皎如鼓点般沉重的心跳,其他一切声响都好似消失不见,就连最嘈杂的风声雪声都在忽然之间隐遁于苍茫的天地之间了。
她咽了咽口水,闭上眼,大着胆子用刀尖戳了戳那团黑影。
没有反应?
老牛上前,鼻孔微动,轻嗅着“它”的气味。
陈皎皎眯起双眼,她仿佛闻到了一丝熟悉的、似有若无的血腥。
好像不是熊?
不对,这好像是……
人?!
那人长发覆面,衣物破烂不堪,浑身都是干涸凝固的黑血,简直像从血水里捞出来的。
她倒吸一口凉气,端详其身上的伤口:这些口子虽深,却全部避开了筋骨要害,好轻巧的手法,好歹毒的心……
不会已经是死人了吧?
她又转念一想,在这个乱糟糟的世道里,出现死人似乎也不难理解。
陈皎皎用刀尖将黑影轻轻翻了个面,又挑开他覆面的长发。凭借微弱的火光,在看清那人容貌的时候,她不禁微愣。
尽管那人的脸上身上满是血水和泥污,但仍可依稀辨出他的衣着和容貌皆是不俗,有一种不属于这块“穷乡僻壤”之地的贵气。也不知他在雪地里躺了多久,一袭如瀑的乌发散开,清俊秀美的眉目已覆上一层薄薄的霜雪,面容苍白,血色褪尽,只余两颊和紧抿的嘴唇泛起不自然的红。
“醒醒,可以听见吗?”
陈皎皎凑到他的耳边轻唤,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有呼吸,但几近于无。
她又俯下身子,侧耳贴近那人的胸膛——
还有心跳,但十分微弱。
她抬头看天,寒夜漆黑一片,四野俱寂无声。
冷风吹透路人骨,雪还会一直下。
“来不及了,得先救人。”
只要这人还有一丝生气,陈皎皎就无法见死不救。
闻言,老黄牛俯首,低下身体。
陈皎皎手上动作很是麻利,她撕下裙衫上的衬布,凭借着多年杀猪养猪的经验,飞快将男人渗血的伤口扎好,随后抓住绳子轻巧地向上一抬,那人便稳稳落在了牛背上。
……
赵卿文醒来时,不记得自己是何身份,也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头痛欲裂,口.干.舌.燥。
“水……”他声音虚弱,听起来像刚出生的幼猫崽子一样无助。
守在床边的小姑娘未敢合眼,听到那人要水,立马起身从桌上倒了一杯,扶着他慢慢喝下。
温水下肚,赵卿文又闭上眼睛睡过了去。
迷迷糊糊之间,他听见门外有两人在争吵什么:
“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捡啊?你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可是他都快死了……”
“得了,少在这大发善心!哪来的赶紧送哪回去。”
“那也得等先等他醒过来再……”
“你可知道,前阵子张铁匠家里好心收留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伤兵,一家人都被抓去,审问了三天三夜!”
“爹,我不能见死不救……”
……
后半夜,风雪渐息。
陈皎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重新披上衣服,举起油灯,蹑手蹑脚推门而出。
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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