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疯了,你真是疯了!”
段长夜拔出佩剑,指着诸骄鼻子,厉声斥道:“如此离经叛道、公然挑衅,你是想与氏族为敌吗!”
诸骄脸色转沉,上一世所经历之事在眼前逐一浮现。
咄咄逼人的段长夜,袖手旁观的氏族家主,毫不知情的无辜百姓…她冷笑,好一副百态横生的戏台子,竟叫她分不出什么是人,什么是魔。
“那又如何?”
少女周身瞬间爆发出巨大的灵力漩涡,仿佛山崩海啸一般在天地间蓄势待发。
“离经叛道,千夫所指——何为道经?何为指正?”
段长夜拂袖道:“自然是规训伦常,道蕴乾坤。不论是人还是妖,处世当如绳墨正,待人须循经文,一举一动均由教条礼法而生,不可忤逆,不可挑衅,更不可不顾大局。”
诸骄颔首,“原来如此,那你与天子绛的秘密也是遵着教条礼法做的吗!”
段长夜一凛,险些捏碎手中剑柄。
少女的声音逐渐清厉,苍绿翠翎隐隐浮现。
“听你的规训,一堆腐木枯松;循你的道法,一群草莽俗庸。嘴上仁义道德,却骛远于假名;标榜有为君子,又卑微于虚声。”
她微扬下巴,眼尾绿羽在瘠薄日光下熠熠生姿,“我辈蓬蒿,顺风顺雨不顺尔等,随心而行,诸事皆宜。”
她喝道:“想让我听你的,打败我再说。”
段长夜与孟不凡对视一眼,心中暗恨诸骄怎会知道天子绛秘事,终究还是投鼠忌器,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任由她揭穿。
场中对峙一触即发,直到妖族开始动作。
率先站在诸骄身前的是白绩星,他手中攥着银鞭,周身隐隐露出雪獒形态,尾巴低垂,俨然一副战斗姿态。
其次是净霖、九尾狐、朱雀等妖族,最后诸从君重重咳了一声,走到诸骄身前。
他拔出武器,指向对面的众氏族世家,“当着老子面对我家孩子喊打喊杀,真以为我妖族没人了吗!”
谷婵面露难色,“妖君,两族之间共同议事,不要激动。”
“这他娘是议事吗!”诸从君骂道:“林家这小子拿了孔雀一族的金翎,从此便是我义子,想动他先问问老子的双刀。”
他看了眼伫立在入口的大刀,“至于天子绛,有绮罗令在,你们想违逆尊主就去干,我敬他是条汉子!”
白绩星嘴角抽搐,深谙诸家规训——
干掉我,你才有资格说话。
他暗忖,诸骄对林岁棠的态度着实奇怪,不过氏族今日定是带不走他了。
事实证明,诸从君最后一招搬出青珩着实有用,段长夜黑着脸离开,临走嘴里还嘟囔着要找尊主告状。
诸骄看着身前密密麻麻的人头,说不感动是假的。
前世她为了不牵连妖族选择叛逃,到最后也没人来给她收尸,她以为族人定是恨透了自己。
可如今看来,或许是她想错了。
回来后,她不会重蹈覆辙,但也不想麻木,不想为了生而生。
天子绛,她护得住;妖族,她也守得起。
脚下蓦地发软,超负荷的灵力叫她身体不堪重负,诸骄回头,看着少年微红的眼睛低声道:“拿好那根毛。”
又转过来拉了拉白绩星的袖子,“扶我一把。”
一阵天旋地转,诸骄感受到自己跌入了个没有香气的怀抱。
没有香气…她自己也觉得形容的奇怪,可最后的神智却告诉她,很香,却无味。
“阿娇!”
*
春日晨光穿过雕花窗棂,在深色床榻上洒下片片碎金。
不知名的小鸟在窗外叽叽喳喳,和着微风中若有若无的花香,一同涌入五感中。
诸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她掀起发沉的眼皮,见入目即是熟悉的楹帘,心知她们已经回到了啾啾谷。
“小白…婶婶…”
唤了一圈人,却没一个应她的,诸骄口干舌燥,正支起身体想下地找水时,却一抬眼愣在床边。
十里九春,红枫秋霜。
有一种人,饶是你见过他许多次,也永远比不得这一次和下一次。
门口立着位少年,身姿挺拔,红衣如枫。束起的高马尾徜在朝光中,仿若彩画中春日枝头初绽的繁华,绚烂昳艳。
诸骄注意到,他左耳上挂着枚长长的摇叶金,在春风中轻轻晃着,折射出暖煦的光。
四目相对,少年眼眸一亮,快步走到床边,声音低沉:“你醒了,姐姐。”
诸骄胡乱地应了一通,接过林岁棠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才平复心下乱跳。
她看向那串摇叶金,问道:“这是给你的金翎?”
林岁棠点头,“是妖君缀在我身上的。”
诸骄心道她叔父看着不拘小节,还挺有审美。林岁棠带上这长长的摇叶金,更是好看的叫人心里发颤。
“你…”诸骄想到什么,犹疑道:“你母亲的事…叔父是疏忽了,我命人给你准备一套孝服。”
林岁棠这时候才十五岁,从小长在避世的禁地中,眼下家中陡然生变,生母离世,跟着她背井离乡来到啾啾谷,心里说不定有多无助。
诸骄暗骂她叔父光想着打扮人,也不看看人家家里什么情况。
“不必。”林岁棠低头,眼尾垂下的弧度好看又可怜,“天子绛没有这样的规矩,我母亲也不喜欢白色。”
见他这样,诸骄轻拍少年肩头,“这样啊,那便随你了。今后你跟着我…们,没有人敢在欺负你。”
清风吹过,少年额间碎发微微晃动,看得人心里发痒。
他抬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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