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宫的客堂今晚格外明亮,桌子上的煤油灯静静燃着,破旧的纸窗上映出两个坐在桌边的人影,影子时不时地动一下,听不见一点声响。
田方水见小吉三郎看完最后一个字又要从头开始看,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劝道:“小吉先生,您看了好久哩,要不歇息下,别弄坏眼睛哩。”他摁住桌上的经卷,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想把它收起来。
对面的小吉三郎抬起头,忙用胳膊按住经卷,一面又从口袋里摸出两块大洋,递过去:“田道长,我还没有看透,让我再,研究研究。”
田方水盯着大洋,这一次却没有接,只道:“少帅快回哩!再不把它收起来,贫道要遭麻烦哩!”
“不用担心,少帅怪你,我来解释。”小吉三郎推开田方水摁在经卷上的手,蛮横地将经卷挪到自己胸前,用双臂围住。
日国人真无赖哩!说好看一眼就还给他,如今看了四回还不撒手,一点不讲道理。田方水心中不满。他原本以为,少帅今晚是带他们来鸣沙窟买佛像,结果小吉三郎看见这件写经残片,连佛窟也不愿意去,对着残片又是摸,又是闻,来来回回地研究,愣是不让他再拿回来。
少帅交代,要看好这件经卷,防止小吉三郎私藏了去。眼看他研究得愈久,愈不愿撒手,他只能睁大眼睛继续监督着,等少帅回来再想办法。
田方水遂没有再与他拉扯,道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默默将两块大洋摸藏起来。
恰在这时,殿门“砰”地一声被人踹开,立时就听见索靖山大喊:“田方水!”
田方水屁股着火似的从凳子上跳起来,刚往外跑了两步,又转身回来,毫不客气地推开小吉三郎,火速将写经残片卷好揣在道袍里,继续风风火火地跑出去迎接。
索靖山小心地将孟灿云放在床上,看着她紧闭的眼睛和惨白的脸色,再次催促:“田方水!田方水!”
“来哩!贫道来哩!”田方水气喘吁吁跑到客房,当看见昏迷的孟灿云时,吓了一跳,“孟姑娘这是怎么哩?”
“快给她瞧瞧!”
田方水不敢磨蹭,抓起孟灿云的一只胳膊准备诊脉,才摸到手腕却又下了一跳。原是看见她的手上赫然握着一把枪!
“怎样?”索靖山焦急问道。
田方水咽了咽口水,努力忽视那把手枪,在孟灿云的手腕按压一阵。半晌,他舒了一口气,“脉沉弦滑,胸膈喘满,孟姑娘是气逆而致惊厥哩。待贫道煎一副安神定志汤,便无大碍哩。”
索靖山神色稍缓,走到床边,慢慢坐下来。
他盯着孟灿云看了半晌,替她拂开贴在额头和脸颊的发丝。他的动作很温柔,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品。直到将她眉间隐约的愁怒抚平,他又轻轻抓住她的手,仔细拿出手枪,装回自己的枪套里。
田方水大气都不敢出,小声问道:“少帅,发生什么事哩?孟姑娘拿着枪做甚哩?”
索靖山一个凌厉的眼神扫来,冷声道:“去煮药。”
田方水立马不敢吱声,忙去准备安神定志汤了。他前脚刚走,他的一个小徒弟跑来传话:“少帅,何少校找您,请您过去听电话。”
索靖山深深看了孟灿云一眼,吩咐小道士:“照顾好她。”便起身离开。
刚跨进客堂的门槛,焦急等待的小吉三郎就拦住他:“索少帅,那张残片——”
“过两天再说。”索靖山直接堵了他的话。
小吉三郎一愣:“不是说好,今天验货,谈价格吗?”
“我的谈判人病倒了。”
“此事,不是由,您决定吗?”
“小吉先生,督军府不是我一个人的。”
“可是——”
索靖山打断他:“小吉先生觉得那张残片如何?”
小吉三郎立即来了精神,镜片后的眼睛精光四射:“佛经宝藏,书法珍品!”
索靖山笑了:“你想要吗?”
小吉兴奋道:“想,非常想!”
索靖山点点头:“那么,耐心也是一种诚意。”
说完,他径直走进里间接电话,徒留小吉在原地抓心挠肝。
“这次袭击我们的人与上次一样,只为了枪,有人看到他们是白荷兵。”电话里,何子凌在汇报今晚巡逻兵遇袭的情况。
索靖山皱眉:“白荷兵已经全数移交给了省政府,沙城怎么还会有?”
“不清楚。可能当时在鬼戈壁逃散了几个,那个叫刘贵的领队估摸怕担责,瞒着报了实数。”
“督军是否知道此事?”
“我把消息压下来了,但不敢保证这次遇袭是不是也同‘那人’有关。靖山,你赶紧回来一趟,这件事需要尽快讨论解决。”
*
孟灿云悠悠转醒,斑驳的墙顶在昏黄的光线里摇摇晃晃,待视野逐渐清晰,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三清宫曾经的住处。
“福生无量天尊!孟姑娘,您可醒了哩!”耳边响起田方水熟悉的声音。
孟灿云微微偏头,田方水正拿着一柄小蒲扇对着泥炉扇风,看她醒了,便丢了扇子,提起炉上的陶壶,往碗里倒满,捧着碗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安神定志汤,您快趁热喝下哩。”
孟灿云坐起来,盖在身上的衣服随之滑落。她看着熟悉的外套,一时有些惶惑。
“我怎么了?”
田方水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您怒气攻心,晕倒哩。”
他见孟灿云没有什么反应,胆子便又壮大了一点:“少帅送您过来时,脸上比杀人还可怖,贫道当时可能花了眼睛,竟然瞧见您手里还握着一把手枪哩!”
田方水抻抻头,潦草的脸上难掩好奇的神色,“孟姑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哩?”
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自己开了枪,之后如何场景,已记不起分毫。
双手、衣服都很干净。证明他没有受伤。
孟灿云长长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在关键时刻晕倒。否则就铸成了无法挽回的大错。
“少帅呢?”
“他跟小吉三郎一道走了哩。”田方水不敌她追问的眼神,好心解释道,“少帅送您过来后,刚巧接到一个电话,就回营地去哩。”
居然就走了。
也好,不然她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索靖山出尔反尔固然可恨,但“罪不致死”。如果自己真的杀了他,不仅会失掉牵制其他四方的力量,加速经卷的外流,而且督军府也不会放过她。
实在是百害而无一利。
现在冷静下来,她明白自己当时的行为,更多的是一种情绪发泄,完全失去了理智。
这种危险操作,无疑破坏了她与索靖山之间原本就不怎么牢固的信任,以后索靖山会如何对待她?还会再帮她追回经卷吗?
不敢奢望。
只怪自己太过于冲动……
田方水见孟灿云阴沉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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