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一点点降临,地下也开始漫长的褪色。这里的夜应是比任何地方都长的,一轮明月升起,皎洁如玉盘,夜夜形状都不曾改变过半分,夜夜鎏光暗影如此,带给这里唯一的微弱的光亮。
恶鬼都惧怕光,更难以面对干净至极的月光,每个有罪的灵魂都在一汪月光下无处可逃,都会被审视,被怪罪。
“哗啦——”
灰白色的房间里,一张铺满灰色被褥的大床边,什么东西被甩到了地上。
房间很大,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他急促的喘息声在静的可怕的房内回响,一下下变得艰难,听得出痛苦。
封笙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却疼的发抖一下扑空。
五脏六腑像是被什么东西拧在了一起,血肉丝丝缕缕的撕扯着,阵阵疼痛随着心跳一下下的刺激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肤。
他深吸一口气,滚下了床,跪坐在地上,双手狠狠地握住了柜子,双眼无神又痛苦的垂视着浅浅的那层地毯,额角布着细细的汗珠。
很久没有这么汹涌的痛意了。
自从被阎棋安排住在阎向迹隔壁开始,即使是隔了一层墙壁,每晚都疼痛都会减轻不少,那人只要在他身边,自己灵魂里的咒怨似乎就会得到安抚,像得到了神明的低语原谅。
虽然他在的时候也会头疼,但跟这诅咒原本的痛相比,简直是一种可以睡得着的幸福。
封笙苦笑,深呼吸着,这身体仿佛已经从内心开始腐烂溶解了。
他费尽所有力气转过身,靠着床坐在地上,发抖的手指按下手机里设定好的求救键,电话拨通了阎棋。
那边接的很快,有些暗沉的男声响起。
“小封?这么晚了有事?”
封笙一手攥紧了垂在一旁地上的床单,一说话都感觉什么器官炸开了锅,他额角滑落一滴汗珠,声音哑的厉害,“阎叔……我,能帮我设道结界吗,我好像,快不行了。”
阎棋那边顿时炸了,“怎么突然严重了?!阎向迹那小子呢?!”
封笙想起来就气的胃部一阵抽搐,“呃……”
“别怕啊,没事小封,阎叔这就下山,两分钟,最多两分钟,没事的别怕……”阎棋说着,那边稀里哗啦的传来了噪音。
封笙答应着,没力气举着手机了,挂都没挂就胳膊一垂,把它扔在了地上。
两百四十年,按人间的算法,他才十九。
不过也算是赚到了,诅咒已经愈发恶劣难控了,大概算算也是到头了,是时候了。
他一生平淡,两分钟已经足够回忆所有。
窗外忽然唰的降下一层结界,顿时整个房间被黑暗笼罩,暗金色的光影从门缝儿飞了进来,一滴一滴的融进了床边封笙的身体里。
封笙惊讶的从回忆中醒过来,看着丝丝落落的光影进入自己的身体,感觉身体里疼痛减少了不少,他试着喘喘气,终于能顺畅的呼吸了。
他笑了笑,心里已经满足了,不是诅咒发作疼死其他任何结果都很好接受,他举起手机,身体里的疼痛已经是可以忍受的地步,“阎叔,谢谢您。”
阎棋那边似乎是叹了口气,“没事,我在门口,需要我进去吗?”
“不用麻烦了,我没事了,有结界就没事了。”封笙说着,力气还是明显不足。
“我的结界只能减少三分之一的咒怨,”阎棋说着,“你这都忍得了吗?”
封笙突然愣了愣,“比刚才好太多了。”
“还是得等阎向迹回来,”阎棋摇了摇头,盯着房门眼眶有点红,“死小子去哪里浪了天黑还不回来,让你受这罪。”
“他啊……”封笙锤了锤胸口,若有所思的说道,“去找他那只死鸟了吧?”
眼前的金丝突然一颤,但随后还是乖乖的融进了他的身体。
封笙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脸上虽然还是病态的苍白,但也算添了几分生气,“他私自去了人间,回来的时候阎叔你轻点打啊。”
“他还真敢去?!”阎棋直接怒了,“我不打死他!?”
“啊,他死了那我也快了。”封笙提醒道。
阎棋骂骂咧咧的突然顿了顿,“那,还是别打死了吧。”
封笙嘿嘿笑了笑,像是在父亲面前撒娇的孩子一样。
“你还笑得出来。”阎棋原本已经忍住了,但听见他笑声的一瞬间眼泪还是失了控。
他都快心疼死了。
从小到大他都悉心照顾抚养,走路,吃饭,识字,武术……一样一样,他已经把自己代入了封笙一生中父亲的角色,自己的小孩夜夜痛苦,他的心也跟着发颤。
以前他还能尽力控制住,但随着他的成长,诅咒越来越加深,最后到现在封笙离命中的死劫只剩半年时间,他已经没能力控制了,只剩默默看着他,然后努力平静的接受蚀骨的无力感。
半年时间,如果他还找不到办法,封笙就会在痛苦中魂飞魄散,留不下任何东西。百年的朝夕百年的情感都会像从没出现过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
“阎叔?”封笙喊了好几声。
阎棋回过神,吸了吸鼻子,答应了一声。
“阎叔,别哭了,”封笙苦笑着,“我都听见了,要不然你进来抱着我哭吧?”
阎棋瞪大眼睛,“没有!”
“唉……”封笙心里五味杂陈,“你走吧阎叔,我睡觉了,阎向迹回来我会告诉你的。”
阎棋皱了皱眉,有点担心,“你真的可以吗?我在这陪你等他回来吧?”
“没事的,”封笙笑笑,“总有一天我会消失的啊,阎叔你这地下阎王总担心我算怎么回事?”
阎棋揉了揉太阳穴,“不会有那一天的。”
封笙无所谓的答应着他,“希望吧。”
“我不会让那一天来的,”阎棋说,“你好好休息,有事打我电话。”
“好的,放心吧阎叔。”封笙仰了仰头,喉结在抖。
阎棋挂了电话,离开了。
封笙闭眼感受着周围结界的松动,它的主人应是离远了。
“咔哒——”
门锁被人从外面打开,封笙心里明了,无语的抬眼看去,阎向迹像做贼一样钻了进来,又反手把门锁上了。
封笙坐在地上,歪着头看他,没说话。
阎向迹也无言,沉默间暗金色的屏障从内部包围了起来,封笙感觉结界完成的那一瞬间明显疼痛好多了。
阎向迹设完结界两步冲了过来,直接跪坐在了他面前,像一只认错的大狗一样看着他。
封笙无语的翻了翻白眼,但因为力气不够没翻动。
阎向迹低下了头。
封笙就这么靠床坐着,他就这么跪着。
之前的那些金色光影已经少了,剩下的也跟着主人一起沉默着认错。
封笙突然感觉喉间一热,熟悉的血腥味一下涌入舌尖,他捂着嘴转过头,鲜血几秒钟的时间就从他的指缝间溢出。
阎向迹吓了一跳,伸手要碰他。
封笙头也没回,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声儿都没有,阎向迹感觉这力度连给他挠痒都算不上。
封笙开始咳嗽,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阎向迹知道他很生气,也知道这回自己玩大了,只沉默着扶着他的肩。
不知道过了多久,封笙终于平静下来。他喘着气,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现在虽然没有了疼痛感,但还是难受的像被人折叠扔进了洗衣机里转了好几圈,现在才出来一样。
阎向迹看着满地的血,看着他苍白的脸殷红的唇,心脏一抽一抽的。
但他就是这么怂的一个人,对别人不爽找个理由就可以刚,但在封笙面前别说刚了,封笙不说话他连声儿都不敢出。
封笙缓了好久,觉得没事了,甩了甩手上的血,又抹抹嘴,“阎向迹。”
阎向迹立马看向他,“我在。”
“疼吗。”
阎向迹被问愣了,“不,不疼。”
“不疼啊?”封笙嗓子哑的厉害,“因为我太疼了,身体里每一块肉都疼,快疼死了,当然没力气打你了。”
阎向迹瞬间认错,“我错了,我真的没想到耽误了这么久,我知道错了。”
封笙点点头,“你再陪我半年,半年以后你想干什么都没人烦你了。我知道我没权利这么要求你,但是……几百年都过来了,半年你还憋不住吗?你可怜可怜我……”
阎向迹皱眉看他,“你胡说什么?”
“不是胡说,”封笙叹着气,声音带着哭腔,“你比谁都清楚,我还能存在多久。”
阎向迹别过了头,“总会有办法的,我肯定能救你。”
“你看,”封笙追着他的眼神,“这话你都不敢看着我说。”
阎向迹又唰的转过头看他,“那我看着你再说一遍,我肯定能救你的。”
封笙笑了笑,一双好看的眼没有任何神气,死水一般。
他突然伸出来手,阎向迹看着他不明所以的愣住了,“怎,怎么了?”
“我手脏吗?”
“血吗?不脏的。”阎向迹摇了摇头。
下一秒封笙一挺身抱住了他,把头埋进了他的肩窝,沉默了。
阎向迹一下定住了,木头一样动都没动,“……封笙?”
封笙没回答,只抱得更紧了。
阎向迹眨眨眼,伸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他明显感觉到封笙的肩膀在抖,像是在哭。
“别哭……”阎向迹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轻声安慰着。
封笙抱得很紧,脸埋着没抬起来,声音也闷闷的委屈至极,“阎向迹我操你大爷……”
阎向迹眉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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