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的信息由空气传导而来，草屑的味道，漆皮掉落的声音……过滤种种无用的杂质，最显眼的是一群吵闹的小鬼。
“吵死了。”
人类同猴子没有任何区别，只哇乱叫的大猴子只会生下雷打不动的复制产品，一代又一代重复无聊的生命。
原本的我一定会这么想。
还不知道梦境内外的时间流速，希望惠那家伙不会因为等太久在别人家哭鼻子。
三个小男孩毫无顾忌地发出尖叫，一个扎着辫子的女孩在沙坑里戳来戳去。
三三两两的主妇聚集在长椅处聊着无趣的话题。
我四下巡逻，毫无收获。
别说愿望了，连本人都见不到。她的梦境看上去同正常的世界没有任何分别，好歹是她的梦，总该和她自己有什么联系吧。
我抓了抓头发，打算四周绕个遍再说。
在短短数刻之间，冲突已然发生。
对面那帮小鬼四处打闹，其中一个跳到沙坑里弄塌了那女孩儿堆的东西，他们就起了纠纷。
没准儿马上要变成噪音现场，我正要离开，又因为听到他们大声传来的内容停下。
“明明是你自己弄塌的，就是那个啊，那个，诅咒的体质发作了。什么祥子，妈妈说你是受到诅咒的孩子，所有和你沾上边的都是倒霉鬼。”学着大人依葫芦画瓢说话的小鬼叉着腰，神气活现，其他人依次附和。
祥子曾经提到自己小时候受到排挤，当场报复回去的事。
先看看吧。
事情发展的很快，马上从言语霸凌上升到肢体冲突，欺凌的对象始终低着头，除了一开始发出不满，之后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意识到这是她童年发生的事，过去的时间借由梦境再度显现，本不重叠的空间因此降临。
盯着现场，我心道，你会当场报复回去的吧。
小小的祥子被重重推倒在坑地上，浑身滚满沙子，她抱着头，任那小鬼踢打。
骗子。
我大步走过去，他们的监护人还在附近，那几个小鬼有恃无恐，颤抖着声音问我要干什么。
我发出一个狞笑，挨个给了他们一个爆栗，他们捂着头哭着跑走了。
远处的大人焦急地抚弄着那几个小鬼，很快就要发现这边，旁边的路人指指点点，有人掏出电话，似乎要报警。
欺负别人家小孩的时候什么也看不到，轮到自己家的小鬼挨揍才着急。
眼看着有人注意到这边，矮矮的祥子推搡着我，像是小狗在拱来拱去，我干脆一把捞起，她倒也不呼救，说不定是吓傻了。
走到远一些的安静地方，随便找了个树荫，她坐在长椅上，腿还够不到地，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我差点笑出声。
“喂，你是人贩子吗？”她装作很镇定的模样，自以为不明显地掸去沙子的痕迹。
“刚刚为什么不反抗？”
“不关你的事。”
真是的，从小脾气就这么臭。
“对待欺负你的人，百依百顺是没用的。”
她低眉搭眼，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反抗的话，他们家里会找到妈妈。”
“她会责怪你吗？”
她摇了摇头。
“妈妈上班很辛苦，不能给她添麻烦。”
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才是最大的麻烦吧。
“那样的话，为什么不跑掉？”
“跑掉也没用，到了幼稚园，还是一样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干脆像刚刚那样，我挨个教训他们一顿，自然没人会那样了。”
她张大了嘴，突然两眼冒光，从椅子上一跃而下，跳到我面前。
“你是奥特曼吗？”
“你希望我是吗？”
她用力点了点头，有了点孩童的天真。
“那就如你所愿吧。”我揉了揉她的头发，硬硬的，如果是短发，说不定像海胆。
不远处有冰激凌车，花花绿绿的灯牌对小孩子很有吸引力。
“要吃冰激凌吗？我请客。”
她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周围的小孩人手一个冰激凌的画面很有吸引力，最终点了点头。
她挑了一个最便宜的基础款，我掏了掏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最后是小孩祥子付的钱，她还顺道给我买了一个。
我举着甜筒坐回长椅上，相顾无言。
她啪叽啪叽舔着冰激凌，似乎并不把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
分别时，我问出那个问题。
“你有什么愿望吗？”
“明天……明天你也能陪我玩吗？”她低着头看向地面，仿佛自己提出来的是个任性的要求。
“嗯。”我心道这算什么。
她仰起脸，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陪小孩祥子玩是件很轻松的事，她不像一般孩子吵闹，也不像一般孩子爱撒娇。一开始竖起的尖刺像是纸壳做的薄板，立不住多久她就不好意思地撤掉防备，接近她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我长长叹出一口气。
她抱着球，马上不安地问我怎么了。
察言观色像是她本能的一部分。
“只是这样就够了吗？”我问道。
“嗯！”她扔回手里的球，露出快乐的笑容。
这是梦境，也是她过去的一部分。
即便我参与太多，过去都无法改变。
她的愿望再简单不过，想要玩伴，任何一个同龄的小孩都能满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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