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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楔子 燕京乱起

小说:

国色朝酣(重生)

作者:

玉照

分类:

穿越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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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凉风起,本是重阳好时节,人人簪花登高齐聚一堂的好日子,而时雍坊长青胡同的陆府却挂起了白色幔帐、灯笼,人人哀戚。

屋檐下的梁架系着白色灵幡,四角挂着白纸竹骨的灯笼,灯笼里的烛光昏黄摇曳。正堂灵柩上高挂挽联,正中堂是一副“奠”字,右下角那一撇划了老长,墨汁淋漓力透纸背。

徐敏心一身素白麻衣跪在灵堂下,一张一张往火盆里塞纸钱。她静静望着腾起的烟火舔舐着纸钱,脸上显出一种痛到极致后冷漠空洞的表情。

日头一点点西去,夜色渐深,徐敏心依然跪在灵前,望着案台上的灵位发怔。

乌沉沉的天空忽然亮了一瞬,闪电从窗棂外划过,霎时间照亮了整个灵堂,也照亮了牌位上的字:先夫陆公讳畅君生西莲位。

随即一声闷雷在头顶炸开,她被惊得打了一个寒战,顿时晃过神来,想要站起来。然而长久的跪坐让她双腿发麻,一时竟站不起来,险些摔倒。

一旁的丫鬟赶忙来扶她,“大奶奶,您这都跪了一天了,好歹歇歇吧。”

徐敏心只是疲惫地靠在柱子上,没有说话。

丫鬟觑着她的脸色,又轻轻地说道:“若是大爷还在,想必也不忍心看到您这样。”

徐敏心看了看她,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晓夏,去看看晙哥儿。”

晓夏本欲再劝,犹豫了半晌,还是低声应了,转身悄悄离开。

徐敏心倚在柱上,目光越过被风吹起的纱幔,落到了灵堂正中的棺柩上,空洞,直愣愣地盯着棺柩。

这棺材里躺着的,正是她的夫君,御史台从四品右佥都御史,陆畅。

堂堂七尺男儿,在诏狱里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几日前去领尸时发现他的背部臀部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全都被打烂了,溃烂生疮。诏狱里待了不过短短十几日,就把一个健全人搓磨没了。

如今这世道,只不过披了一层盛世繁华的皮,内里早已蠹虫滋生。

*

自今年六月皇帝沉疴卧床以来,京城就频出大事。先是盐课案发,牵扯了江南数十姓豪富世家并燕京大半勋贵,甚至还有皇五子信王,皇帝病中惊闻消息,怒急攻心,当晚就吐血昏迷了;而燕京街头巷尾又有童谣唱:“燕燕尾涎涎,张公子,时相见。木门仓琅根,燕飞来,衔皇孙”[1],当今皇后姓谢乳名燕燕,这童谣影射的便是皇帝唯一的嫡子誉王乃是皇后与人偷情所生,并非天家血脉。

当时家中下仆出门采买,回来还把这童谣给敏心学唱了一回,吓得她立刻召集所有下人训了一回,不许乱学舌,也不许和不清不楚的人来往,采买置物都往那跑熟了的店去。

待到七月上,流言甚嚣,传言皇帝身子愈发不好,一半是病重,一半是气的。不多时宫中就有消息,宣誉王并誉王世子入宫侍疾。燕京里略读过书的人都说,皇帝还是起了疑心,怕是要借这一回病彻查清楚。

可谁也没有想到,才过了中元节没几天,燕京街头巷尾到处还飘洒着未燃尽的纸钱,誉王竟派人围了宫城。整整十日,宫里便是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待到宫门大开,太液池上已浮满了尸体,原本澄碧的池水竟也染成了淡淡的绯色,而芙蓉石砌成的台阶上遍是凝固的血污,明丽绚烂的波斯毡毯被随意地撕碎用来裹尸——景仁宫内的尸体已多到无从下脚的地步了。

大胤建业三十五年的八月初五,皇帝驾崩,皇后殉死,信王宫变中仓皇潜逃,被一小内侍失手推下太液池溺毙,濮王眇了一目,襄妃于翊坤宫自缢……

八月十五,大朝。誉王临朝。

*

那日晨钟才响,陆畅便已起身洗漱,沐浴焚香,穿戴整齐后朝徐敏心拜了三拜,道:“夫人,我此去恐怕凶多吉少……”他抬起头来,晨光透过花窗映在他脸上,眉清目朗。

敏心把头拧过去,然而止不住哽咽,泪水涟涟,“你就一定要去吗?”

前几日沐休时陆畅收到了数封拜帖,又有昔日同窗今朝同僚轮番登门拜访,敏心便是再不知事也晓得了,他们是来商议如今朝中大变的。

她的夫君陆畅,是建业三十年的两榜进士、庶吉士,御史台右佥都御史,素来便有“风闻弹事,以卑察尊”的职责,而自七月来混乱的朝政,天子的崩殂,总要有人上奏请示的。誉王本非储君,意欲效仿“玄武门之变”挟持君父以践祚,本是不合时宜的。

敏心能想到,今日大朝,御史上书,能是何种结局。誉王在一众皇子中并不以仁慈出名,朝臣百姓议论更多的是他诡劫绝妙的计谋、美名冠满京华的王妃傅氏。誉王弑父夺位,弃德任力,逆行倒施,本就不占理,一旦被弹劾,想必会暴怒。

昔日有大臣弹劾他纵奴放马损民伤财,皇帝下令誉王禁足三月罚俸一年,转天那大臣家中便走水了,泰半家财付之一炬,好在并无太多伤亡,饶是如此,家中老母仓惶中受了惊又吸入许多浓烟,不消几日就撒手人寰,那名臣子只好守母孝三年,三年过后,京中早已没有他的位置了。

今日陆畅此去,敏心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他们这一党人的结局,以誉王之暴虐——没有当堂叫人打死都算好。她本不欲去想,然而止不住的泪水跌落脸颊。

“别哭。”一只手抚过她的脸,轻轻抹去泪珠,然后是轻柔的吻,落在额头,又有一双温暖的臂膀然揽她入怀。

“别哭,敏敏,听我说。”陆畅轻声道,“我只是上书陈事而已,先帝一事老师另有安排,便是誉王动怒……”声音顿了顿,又很快续道,“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回来的,相信我,好不好?”

敏心抬头望着他含笑的眼睛,噙着泪点了点头。

陆畅抚过她的肩:“照看好晙哥儿,你自己,还有娘。”低沉的声音,压抑在胸膛,自有一种坚忍宽厚的味道。

敏心自十七岁嫁与他,两人相敬如宾,日子如流水般共过了五六载,却是前年才开怀生下晙哥儿。陆畅本是独子,年纪又大了她五岁,公公去世后一向由婆婆带大,寻常人家独生儿子娶妻一年没动静就要张罗着纳妾,陆家却不大相同。她本是惴惴不安,谁料婆婆只抽空问了她一句,可愿让身边的大丫鬟春菲开脸?

春菲是她娘家带来的丫鬟,自小服侍她,原说好到了年纪就放出去嫁人,她既不愿,春菲也不愿。就战战兢兢地回了婆婆,谁知就这样过去了,并没有插手他们夫妻房中事的意思。

便是后来她一直没有孕信,陆畅也没有什么怨言,还安慰她说,若是命里无子,大不了过几年去育婴堂抱一个来养。又过了两年,绍兴老家来了人,几位族叔族婶看陆畅二十好几了还膝下空空,既拿话劝陆畅也来劝她。

那一回她也被说动了心,就挑了一个美貌的丫鬟,让她趁陆畅喝得微醺去近身服侍,谁知陆畅勃然大怒。一向好脾性的人,成婚三年从没对她大过声,那天竟发了好大一场火。

那日后她就明白了,陆畅说到就做到,不光读书做官如此,庶事俗物如此,夫妻之间也是如此——直到她有孕,好不容易养下一个晙哥儿,才算遂了心愿。

今日听他这般说,敏心知道他是非去不可的,拭了泪,朝他深深一福,终是应了。又唤来拂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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