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向北手忙脚乱跑出去之后，路杨就醒了。
他在窗外透进来的稀薄晨光里，看着向北落荒而逃的背影，很是茫然了一会儿，才拉过毯子将自己下半身盖了起来。
被向北不小心按到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路杨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正常生理反应给对方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冲击，他只是不想向北回来看到再继续尴尬。
可惜在他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之前，向北都没有再回来。
路杨一觉睡到九点多，再次睁开眼，依然没有见到向北的身影。他顶着一头乱毛走出房间，看到向北趴在客厅餐桌上，正在写着什么。
听到他的脚步声，向北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说：“醒了？”
路杨点点头，问道：“阿姨和奶奶呢？”
“我妈带奶奶去医院复查了。早餐在厨房热着。”向北说完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写写画画。
路杨去洗手间洗漱完出来，顺便去厨房把早餐端到了客厅，放到了向北旁边。
他坐到椅子上，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看着路杨手中的本子：“你在写什么？”
“我妈不是在路口租了个小铺面，打算开面馆吗？我在算一个月需要多少成本。”
这事路杨前几天就听吴文慧提过。因为服装店原本生意就不怎么好，这次又损失比较大，实在没法再开下去了，吴文慧便一直在考虑再干点别的什么。正好梁园路口有家小吃店关张了要转租，吴文慧便寻思着租过来开个面馆。
梁园路是县城老街，路口四通八达，每天上学上班的人都会经过，人流量还挺大，最主要是离家近，方便照顾奶奶。
“阿姨真打算开面馆吗？那会很辛苦啊。”
“所以我得尽可能地多帮帮她。你吃完饭就先回家吧。”
“那我也能……”路杨还在想着自己能帮阿姨做点啥，猛然听到后面半句，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吃完饭就回家去，我这个暑假会很忙。”向北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抬起头来看路杨，仿佛不看，就能当做只是句稀松平常的话，不会让彼此难受。
“因为你会很忙，所以要让我回去？”路杨理解不了这个逻辑。难道不是因为忙才需要他留下来帮忙吗？
“不仅忙，还会很累。我妈要卖早餐，五六点钟就得起来帮她一起做。”
“我也可以……”
“你会做什么？包子馒头烧麦煎饼？你只会吃。”
路杨一时被他怼得哑口无言，觉得自己确实是百无一用，愣了半天才梗着脖子说道：“我去店里帮忙擦桌子收碗总可以吧！”
“不需要。”向北一口回绝。
路杨没有再说话，向北握在手里的笔也没有再动过。
两个人就这么无声地较着劲，谁也没有先开口。
最后还是路杨率先败下阵来。论固执，他比不过向北。
路杨说：“行。”并且说完之后，若无其事地咬了口包子，继续吃早餐。
按照向北对他的了解，他是绝对没有这么好说话的，就算不撒泼打滚装可怜要留下来，也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知道个为什么。但路杨这次的反应，居然异常平静，异常配合，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这样也好，省得他需要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找理由。
只是路杨答应得太爽快，他心里怎么又有些堵得慌？
向北烦躁得落笔的力度都没能控制好，重得几乎要将纸张划破。
看来自己做这个决定是正确的，这他妈可不是越病越严重了吗？
路杨吃完早餐真就收拾收拾走了，全程冷静理智情绪稳定，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走的时候还特温柔地对向北说：“那你也别太累着自己，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啊。”
搞得向北差点儿就心软让他留下来，看着路杨出门的时候，深刻地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他哪里知道路杨推着自行车出了院门，走了没几步就转身一脚踹在了路边的花台上，字正腔圆骂了个脏字，脸上温柔淡定的面具顷刻间四分五裂，露出一张满含怒意又悲愤委屈的脸。
他当然不是在生向北的气，他是在生自己的气，他知道自己对向北的那点小心思总有一天会藏不住，只是他没想到会暴露得这么快。
他才不信向北赶他走的理由真的是因为要帮阿姨开店会很忙。
从昨天开始他就发现向北对他的态度变得奇怪又疏离，肯定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的语言和行为让他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非分之想，再加上自己今天早上身体的反应，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向北要是个女的，扇他一巴掌都不为过。
可是那种事情他怎么控制得住嘛？他也不想的啊。之前也有过，只是盖着被子向北没注意到罢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路杨委屈得要死，又不敢跟向北分辩。向北说暑假会忙，才让他回家住，已经是给他台阶下了。人家没捅破那层窗户纸，自己又何必上赶着找难堪？
他只能佯装淡定，体面离开。不说破，以后或许还能做朋友。
可他真的不甘心啊。他喜欢向北，小心翼翼喜欢了那么久，难道就真的这样惨淡收场，连个诉说心意的机会都不配拥有吗？
路杨悲愤交加，心绪难平，回头看着向北家紧闭的院门，多希望那个身形挺拔，明眸皓齿的少年能出现在门边，像往常一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对他说：“跟你开个玩笑，还真走啊？”
可惜这一切都只能是幻想。他了解向北，只要做了决定，是不会轻易反悔的。
即将要跨入十七岁的路杨，人生第一次尝到了爱而不得的滋味儿。又酸，又苦，让人从心尖子上一把一把拧着痛，可就算是这么痛了，还是要死皮赖脸把那个人放在心头最软的一处，不能想，一碰就痛，但越是痛……怎么还透出一星半点的甜？
有病吧！
路杨恶狠狠啐了自己一口。
他也不知道向北坐在客厅，看着他走出院门，握笔的姿势，一直都没有变过。
屋子里很安静。院子里的樱桃树绿意葱茏，墙边的月季和绣球正在肆意绽放。
阳光灿烈得刺眼，拂过庭院的风，带着七月滚烫的热意正在一点点朝他席卷而来。
向北突然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个地方，缺了一块。
此后好几天，向北都没有跟路杨联系，偶尔会在他们的兄弟群里看到路杨说两句话，但大多数时间，路杨都是不出现的。
欧阳和傅杰在群里艾特过向北两次，要约他出去玩，都被向北拒绝了。他说家里的面馆马上开业了，很忙，走不开。
欧阳便吵吵着说面馆开业了他们要去当第一批客人。
向北说：“好。”
从头到尾路杨都没有说话。
但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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